冉光辉在批发市场搬运货物,他说,他周围40岁以下的“棒棒”基本没有
衰老。
据媒体报道,上个世纪90年代,重庆有20万人做棒棒,多是青壮年。而现在,重庆的棒棒只有3000多人,平均年龄在60岁以上,而且其中大多数人是从业多年且即将退休的劳动者。
人们更加青睐于使用卡车运送货物,年轻人也没有人愿意做。
希望。
在朝天门附近做了十几年批发生意的刘强说,他周围很多实体店都受到电商的冲击,这几年批发的量小了,搬运的需求也少了。一些实体店因为生意不好,在关门的同时,不少“棒棒”也离开了这个行业。
他认为,重庆的地貌特征可能一直都需要“棒棒”。
那么,是“棒棒”业的冬天到了,还是年轻人有了更多的选择?
一只手紧紧抓住货物的一角,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小儿子,他嘴里叼着烟,赤裸着上身,在梯坎上小心地走着……
这些年,每到父亲节,重庆“棒棒父亲”的这张照片就会在网上流传。
最近,有媒体报道图片中的这对父子还在重庆,父亲靠做“棒棒”攒钱在市区买了一套60平方米左右的房子,儿子也已上小学4年级了。
不少网友被他的励志事迹深深感动。
6月23日,红星新闻记者联系到照片中的父亲冉光辉,他向记者讲述了他、重庆最后一批“棒棒”在城市“讨生活”的故事。
“红了”
确实带来了一些好处
但远不能“改变生活”
“那张照片确实给我带来一些好处,但远远没到改变生活的地步。”冉光辉说,他和所有的“棒棒”一样,27年来一直通过自己的劳动改变生活。
“我不知道这个行业还能存在多久,但是没办法,我还会一直干下去。”
拍摄这张照片的许康平至今还记得,2010年6月,他在重庆朝天门附近拍摄关于“棒棒”的专题图片时,无意中发现从梯坎走下来的冉光辉,他没有多想,举起相机就将那画面拍了下来。
第二年,这张照片开始在微博被转发,以至于之后的每一年父亲节,大家都会看到这张照片。冉光辉被网友们评为“最美的父亲”,网友还认为,他肩上扛着家庭,嘴上叼着自己,手上牵着未来。
也因为这张照片,冉光辉成为了重庆“最红”的棒棒。他知道自己在网上“火”起来,还是女儿在网上看到后告诉他的。冉光辉介绍,拍摄这张照片时,儿子3岁,因为妻子要上班,家里没人带小孩,做“棒棒”时间比较自由,就把儿子带在身边。“一边干活,一边照顾他”。
照片被大范围传播后,冉光辉陆续接到一些媒体采访,电视台也偶尔会找他录节目。2015年他还接到中央电视台《了不起的挑战》节目组邀请,参与节目录制。节目中他带领沙溢和乐嘉体验“棒棒”的艰苦生活。冉光辉称,这是近年来他参加的为数不多的活动之一,当时节目录了两天,报酬是2000元。“根本不是大家猜测的那样,得了很多好处。”
冉光辉承认,这张照片确实给他带来了一些好处,但远远没到改变生活的地步。“最多就是认识我的雇主要多一些”。
从20万人到3000多人 从青壮年到平均“超60岁”
就算同样是体力活
当快递员也不会再做“棒棒”
收入
今年平均每月能挣2000多,明显感觉没去年好了
“挣几碗小面就行了,谈什么收入啊”
冉光辉今年即将50岁,做棒棒也已27年。他告诉记者,今年平均每个月能挣2000多元,明显感觉没有去年好了,“我们可能是重庆最后一批‘棒棒’了,我不知道这个行业还能存在多久,但是没办法,我还会一直干下去”。
冉光辉老家在丰都的一个农村,1990年左右,冉光辉来到重庆,从此就再也没离开过“棒棒”行业。
2016年,冉光辉在解放碑附近的老小区买了一套二手房,房子有60平米左右。房子是2室1厅,因为空间不够,冉光辉又将客厅隔出一个小房间,现在是3室1厅。
冉光辉说,买房子总共花了46.5万,自己凑了31.5万,贷了15万。现在每个月需要还房贷1700元左右。
“自己的这31万都是每年存两三万,积攒起来的”,冉光辉称。
冉光辉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大女儿已经结婚生子。如今全家7口都住在新买的房子里,3室1厅被挤得满满当当。冉光辉说,大女儿和女婿也已在重庆买了房,正在装修。他不愿意女儿在外面花钱租房子住,于是让女儿一家住过来。
“每天能挣到几碗小面的钱就行了,谈什么收入啊。”长期在北站附近的“棒棒”陈经(音)告诉记者,他今年60岁,干了十几年的“棒棒”了。现在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有100多元收入,但大多时候都只有几十元。“大部分人更愿意坐摩托车、三轮车。”
年龄
调查称,重庆最后的“棒棒”们,超过50岁的占80%以上
再过几年,估计很难再听到“棒棒”这个称呼了
冉光辉的处境也代表了重庆最后一批“棒棒”的辛酸、无奈与出路。
冉光辉说,他周围40岁以下的“棒棒”基本没有,大多都是像他一样50岁左右,有的甚至更大。一项调查显示,重庆最后的“棒棒”们,超过50岁的占80%以上。
纪录片导演何苦也同样感受到重庆街头的棒棒日渐衰老,为了挽留重庆的城市记忆,2014年,何苦拍摄了纪录片《最后的棒棒》。
他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如今走在重庆街头已经很难看到“棒棒”的身影了,新一代的城市打工者与老一辈相比,要的已不仅仅是实现温饱,填补家用,他们渴望上升空间,就算同样是体力活儿,选择当快递员也不会再做“棒棒”。
在这部纪录片中,何苦用镜头记录下的,“不仅仅是一个行将消失的群体,更是以棒棒为代表的第一代农民工的命运悲欢。”
刘强是冉光辉十几年的老雇主,他说,这些年他见证了重庆“棒棒”的变化,所以对“棒棒”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他对“棒棒”这种职业会有不舍,“它是重庆城市的一部分”;另一方面,他也希望街头这些“棒棒”能早点回家享福,他们年龄都大了,这一行做这么久,“太累了”。
记者在走访过程中发现,当年的“棒棒”,大多数都老了,而又没有年轻“棒棒”加入,只剩下些老人。不少“棒棒”透露,现在重庆真正传统意义上的“棒棒”军已经寥寥无几,再过几年,估计很难再听到“棒棒”这个称呼了。
重庆地貌特征可能一直需要“棒棒”?
电商冲击之下
“棒棒”走进新商业模式
时代
“我们的业务都被快递员、机动车抢了”
记者来到了曾经“棒棒”大军最为繁荣的朝天门码头。
江苏某知名休闲装品牌重庆总代理刘弘告诉记者,10多年前,散货的装卸几乎全靠“棒棒”。他每月需要支付逾2000元“棒棒”费用。如今,他每月支付给“棒棒”的“下力钱”已萎缩至200元。
朝天门市场管理处负责人告诉记者,该市场每年约200亿元的交易额,散货交易的份额只占两成。大部分商家只是把朝天门当作展示区,客户到这儿看好货,然后商家通过物流公司发货,很少需要“棒棒”。
“现在我们的业务都被快递员、机动车抢了。”朝天门批发市场外的一位“棒棒”吴成华(音)说,以前,不少来进货的人都会叫他们帮忙搬运,一般从早上5点左右干到晚上10点多钟,大概能挣200多元,但现在,不少进货的都直接叫快递或三轮车了。
出路?
“很多年轻人喜欢在网上喊棒棒”
是“棒棒”业的冬天到了,还是年轻人有了更多的选择?
“棒棒”彭全中一家兄弟姊妹6个,有10个侄辈全部成人。大哥的两个儿子,在2000年先后来到重庆,和他一起当“棒棒”,但不到一年时间,先后离开。一人去建筑公司当“钉子木匠”,一人在解放碑某商场做仓库搬运工。
57岁的重庆市合川区钱塘镇农民杨定勉以自己为中心,创立“棒棒”互助性组织——棒棒搬家服务网。有了网站的老杨说:“他辖内根本不愁业务,很多年轻人喜欢在网上喊‘棒棒’”。忙不过来,他就叫熟人一起去。
“棒棒”正蜕变成为新的商业模式。王和平曾是朝天门312运输车队的一名“棒棒”,后被重庆新世纪百货聘为民工装卸队队长。他依托百货公司,从最初的一家店发展到100余家分店,王和平手下的“棒棒”也从最初的100多人扩充到2000多人,建立了自己的装卸公司。
重庆社科院研究员程先说:“‘棒棒’是重庆的名片,虽然这个行业可能会消失。但他们吃苦耐劳、朴实善良的精神永不过时。”
红星新闻记者 沈杏怡 实习生 潘俊文
综合工人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