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招行冻结贾跃亭夫妇资产，引起了「银行界」对于乐视贷款的“幡然清醒”。而与此同时，还有一拨人在近半年的时间内，不断来到乐视大厦楼下，讨债要钱。本周招行的新闻一出，乐视的供应商们再次聚集，高喊「乐视还钱！」。
这一次，他们能得偿所愿么？
文| 唐棵
编辑| 杨林
乐视的债主们等不及了。
7月3日，36氪曾报道招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川北支行已向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申请财产保全，并且评论招行此举给“给其他银行和债主“带了个坏头”。不过乐视供应商的反应比银行更快，早在今年年初便奔赴到乐视大厦讨债。
这是6月20日乐视大厦的场景：
园艺工人们带着马扎聚在大厅，基本上不玩手机，只低头聊天或睡觉
北京下午的室外温度几近40度，为了图个凉爽，二十三名讨债工人们涌入乐视大厦大堂，他们来自一家承包乐视旗下所有绿化业务的园艺公司。在这儿静坐了五六个小时后，大家都有些疲惫，要么歪坐在马扎上，要么三五成群斜躺在大厅铺设的地毯上，印有“乐视还钱”四个红字的白色T恤变得皱巴巴的。
半个月后，这拨讨债的人换成了负责乐视手机在全国各地线下推广的广告公司和装饰公司，一共有25家，乐视欠了他们差不多8000万，每家公司，从三百万到七百多万不等。
“像上班一样上门讨债”
这是他们第7次来乐视大厦。
一位负责浙南片区店面建设的供应商对乐视这块已经非常熟悉，把36氪记者带到一个阴凉有石椅的地方后，眯着眼睛、翘着二郎腿环顾了一圈，捏灭了烟头，“以前（2015年到2016年6月）合作时都不怎么来，现在欠了钱反而来得更勤了。”而他往返一趟的花费超过了一万，最久的一次呆了15天。
这群讨债的供应商都是中小公司的老板，偶尔还会拿出电脑、手机处理公司事务。他们愿意放下手头生意，赶到北京讨债的原因是雇来的工人要的不是自己的钱，根本不会尽心。他们更不会雇人讨债。“前几天有一拨人穿着统一的衣服过来，但是就在（乐视门口的）旗杆下站了一会就走了，摆拍嘛这是。”
乐视前台贴上了“乐视还钱”四个字，走进大堂就能看到，一位供应商躺在大厅正中央睡觉。
相比之下，他们的举措来得更激烈。
买来两个扩音器，录上“乐视还钱，贾跃亭还钱”口号反复播放，摆在乐视大厦前台登记处，左右两边各一个，每人卷上瑜伽垫，背着矿泉水，三三两两地躺在乐视大厦大厅。饿了就订外卖，困了就倒头大睡，累了就到大厦广场散散步，伸伸懒腰，或者在大厅随意蹦跶几下。
催债口号▼
供应商们都戴着耳机晃荡。据36氪实时测量，扩音器发出的噪音一分钟内为98分贝，而噪音值高于100则会严重损害听力
从早上十点进场到晚上六点回宾馆，供应商和乐视员工上下班时间一样。他们晚上住在离乐视一公里左右的快捷酒店，蹲守时间太长，早已和酒店的工作人员熟识。
供应商上门讨债，乐视并不阻挠。
前几次上门时，乐视曾派出三十来号保安组成人墙，站在公司门口，不允许供应商进来，但现在乐视门口稀稀拉拉地站着三四个保安，供应商们在楼下高呼口号也置之不理，“他们保安都被欠钱，谁来拦我们啊。”一位供应商说。
“只要乐视这块牌子在，乐视手机欠的钱就可以还上”
听说招行拿出强硬姿态催债，蹲伏了半年多的供应商们慌了。
“肯定很害怕啊，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在这儿要钱。那我们现在要账只认‘乐视’二字，不管是乐视移动还是乐视体育，乐视总要填这个窟窿。”作为25家供应商的发言代表，负责乐视手机江苏地区推广的一位女供应商回答道。
讨债半年多，供应商们已形成一个严密的组织：推选出三位口齿清楚的人专门和媒体打交道，而且把自己的讨债经历编辑成文字。一位负责乐视手机活动策划的供应商拒绝了36氪的采访邀请：“找你们媒体没用了。”乐视出尔反尔挫伤了他的信心。
去年11月，乐视承诺分五期还款，但在今年4月14日，把还款期限改成八期，由乐视控股担保，盖有乐视控股公章，但最终乐视仍未能按计划兑现承诺。
截止到目前，8000万欠款还了不到四分之一，供应商们在今年6月初再次来到乐视大厦时，乐视就开始“耍无赖”，不阻止，也不给钱。
上周五下午，供应商们代表和乐视CFO张巍聊了会儿。整个沟通过程中，张巍止不住地摇头叹气：“你们要债我还能管吗？”最后乐视方面也没有拿出明确答复。
供应商们依旧很坚持：
“呆下去！肯定呆啊。我们整天这么闹最影响的就是乐视员工。对大公司而言，员工天天看见这么多人讨债，对公司没有了信心，能混一天就算一天。”
另一家园艺公司和他们想法一样。“这么一家大公司，领导们还是会怕脸上无光的吧。”不过园艺公司财务部工作人员态度有些摇摆，“我们之前给乐视发了律师函，其他供货商也在封账，但是没有任何结果。”在静坐三四天后，这家园艺公司便打道回府了。
那位浙南的供应商也不确定，他摆了摆头说道：
“老贾还在，孙宏斌进入前他是乐视的老板，不过现在不是了。”
部分供应商采访实录：
王彗某园艺公司会计债款100w+
我是一家园艺公司的会计，我们公司从2012年起就和乐视合作，负责整个集团的绿植业务，不过在上个月乐视终止了和我们的合同。
从2016年5月起，乐视就开始拖欠账款，共计一百多万元人民币。这一年，我们跑了十几趟，每一次行政部门给我们的答复都是“我们会尽快让财务部给你们结清账款”，但是没有一个明确的还款时间。他们（乐视行政部门）哪儿管得了财务的事，空头支票而已，我们见都没见过财务的人。
现在我们的资金很紧张，不得不把一些活儿交给其他公司来做了。我们老板都已经连续三天没出过办公室门了。
张金某装修公司负责人债款350w+
我负责乐视手机在浙南地区的店面建设，说白了就是装修手机店。现在公司规模不大，加上干活工人也才20人左右，乐视移动欠了我们三百五十多万。
去年10月份我们还在加班加点，干得热火朝天，结果突然乐视通知说暂停和我们的合作，从去年5月拖欠的账款也不给了。我之前都没有意识到的，乐视毕竟是个大公司嘛，上市企业对吧，没想着说防着他们，理解他们有个债务周期的。
欠了这么多钱，我就和我认识的广东、江苏地区的供应商们商量，进京要债啊，刚开始组织了23家，中途又来了2家。为了要债，我们都买了四个扩音器了。
李文某推广公司老板债款500w+元
我是江苏地区的供应商，现在的情况就是欠了我五百多万嘛。不得已谁要来这儿呢，我们就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封帐、发律师函、找媒体，都不管用啊，乐视现在就是个无赖。我们给乐视（手机）开疆扩土，拼死拼活做推广，今天就这样把我们一脚踢开了。我现在随时都挂念着我的生意啊，我的公司还要生存下去吧，我们整天来，乐视自己的员工都觉得好笑。
银行把乐视资产冻结了，我们当然很害怕啊。乐视手机迟早有一天要完蛋，但是乐视这个牌子不会倒吧？哎，应该不会倒吧，它不倒我们就一直在这儿了。你采访不要写我的名字，会影响到我的客户群。
（文中王彗、张金、李文等人名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