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世后,母亲的世界瞬间土崩瓦解。看着满头华发,失去了重心和方向的母亲,心里想着:一定要好好地孝顺母亲,让她安度晚年。我将母亲接入了城里的家。
时空相隔了三十载,再次朝夕相处,我发现,母亲不再是我心目中那个精明能干的母亲了,现在的她胆子小、气量小,动作不那么敏捷。最主要的是耳朵背,往往一句好话,大着嗓门说了好几遍,她还是听错了,最糟糕的是她理解成了坏话,隔在心里生闷气。一次,为了很小的一件事,她居然爆发了,说了一通她心里的不满后,吵着要回老家。我又是解释,又是好话相哄,她紧蹙的眉头也没有舒展开来。
那天一早起来,我正忙着准备上班,母亲说,她今天把自己的衣物整理整理,明天回老家了。我听了,心里有些不高兴,匆忙中撒气似地甩了一句话,要回就回吧,就急忙着上班去了。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下班回家的路上,有一截路面挖修,车子剧烈颠簸,将坐在车后毫无防备的我重重地颠了起来,又狠狠扔在车座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好像并无大碍。一夜休息之后,第二天却疼得爬不起床了。母亲见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上班,而是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就慢慢挨到我床边,得知了情况后,立即紧张起来,含着眼泪要我去医院,一会儿又要给我老公打电话,不一会儿,额头上的汗珠就冒出来了。我说,没什么事,休息两天或许就好了。母亲还是有些无措,想了想,说她到超市去买点菜,中午给我做好吃的。
之后几天,我都是躺在床上休养,母亲也没有再提回老家的事,而是天天买菜做饭,送茶送水。三天后,我的疼痛不但没有好转,而且越来越严重,竟到了不能下床的地步。
外地工作的老公赶回了家,将我送到医院,经拍片检查,为腰部骨折伴急性腰椎间盘突出症。几天后,老公的假期到了,要去外地上班了,而我的疼痛却一点儿没有好转的迹象。
我的一切生活起居只有全靠母亲了。白天,母亲给我打水买饭,梳洗喂药,扶着我去治疗。晚上,支一张椅子睡在我的病床边,我一有动静她马上就醒了,问长问短。有时我疼得睡不着,母亲也整晚地不睡,一边安慰我,一边着急地轻轻叹着气。
为了我能好得快,母亲还经常往返于医院与家之间,给我煲骨头汤。母亲说:古话都说了,吃什么,补什么。骨头伤了,喝骨头汤好得快。那天中午,当我醒来时,发现不见了母亲,临床的病友告诉我,母亲趁我睡着之时,悄悄地回家了。母亲不认识路而且晕车,我很是担心,连忙打母亲手机,问她在哪里。母亲根本听不见我的问话,只是大着声音说,自己正在家里煲汤,一会儿好了过来,就挂了手机。
傍晚,在我焦急地等待中,母亲风风火火地进了病房,我责怪母亲不该一个人跑回家,弄丢了怎么好?母亲却从怀里拿出保温桶,一脸兴奋地说,才煲的排骨汤,还放了红枣桂圆,大补的,又拿出勺子一勺一勺地喂我。每喝一口,都先端到自己嘴边,吹口气,一点点送到我的嘴里。那一刻,我的心动了,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我就那么半躺着身子,慢慢地品味母亲做的汤,一口一口地,好像总也喝不够,眼泪不觉流了出来。
母亲见了,以为我为她擅自回家的事伤心,就显出很轻松的样子安慰道:这点路,不需要坐车,乡下人没有那么娇贵,步行惯了,很快的。还说,她虽然不识字,但是记性好。出了医院她就问人,并沿路在心里记下标记,回来时就顺畅多了。我很难想象,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城市里,母亲是怎么瞎摸乱撞地走了十几站的路程。
我的病虽然不会伤及生命,但需要时间慢慢地恢复。出院回家休养后,因长期与外界隔绝的封闭生活,加之,缠绕在身体上久久不去的病痛,使我变得时而沮丧,时而暴躁无常。这时的母亲又变了,总是耐心地开导我,劝解我,有时,烦躁之时还会冲着她发无名之火。母亲也只是一味地忍耐着,包容着我。为了有利于病体恢复,母亲还经常动员我,陪我出去散散步,透透气。
静下心时,想到年逾古稀的母亲,原本是我尽一番孝心之时,现在却要服侍我,处处为我操心。都说母爱如水,柔情,温婉,细腻。今生,我在你的滋养下,长大,强壮,来生,我要做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