袼褙是用来做鞋帮、鞋底的。在农村,大凡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打袼褙这份活计。几十年前母亲打袼褙的情景,现在想来仍恍如昨日。
那个时候,由于经济困难,家家户户都是自己做鞋穿,很少有人花钱去买。要做鞋,首先就要打袼褙,至今我仍清楚地记得母亲从蓝花包袱里捯出一块块碎布头的情景。这些布头都是母亲平时做衣服、被褥积攒下来的,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由于过惯了穷苦日子,那时只要稍有些利用价值的东西,每家每户都会保存着。
为了把这些皱皱巴巴的碎布头舒展开,母亲总是要把它们在清水里浸泡一下,待洗净晾干后,再用熨斗熨平。接下来就是熬一盆稀稠适度的糨糊,找来一块长方形木板,在木板上先刷一层糨糊,然后铺上一张或几张纸,纸上刷一层糨糊后铺一层布头。布头的颜色、形状没有要求,大小合适能糊上就行。下面以此类推,一般糊两至三层。两层的做鞋帮用,三层的就是做鞋底的用料了。把这些碎布糊好后,把木板搬到阳光下晒干。最后,轻轻一揭,一张平平展展的袼褙就算打成了。
说实在的,打袼褙这项活计,并不太难太复杂,只要掌握好糨糊的稀稠度、把布料弄平展干净、糨糊刷均匀一些就可以了。这项活计之所以让我难忘,是因为母亲干活儿时给我留下的深刻记忆。
那时我只有十来岁,见到母亲挑拣布条、布块,我也从屋里屋外的犄角旮旯找出一些来,掺在母亲那些布里面。原本想着必然得到她的夸奖,没想到她一块一块地挑了出来。我刚想问是什么原因,母亲严肃地说:“你捡来的这些碎布条都沾染了很多脏东西,得清洗干净后才能用。”我感到奇怪,就问:“打袼褙又不是吃东西,还那么多讲究干啥?”母亲看了我一眼,摸着我的头说:“打袼褙为的是做鞋穿,做出的鞋子绝对不能沾染许多脏物。要想日后走正路,就得从开始就穿干净鞋,做干净的事儿,养成一个干干净净的好习惯。”说完,把我捡的那些布头扔进了水盆里,认真地清洗起来。
还有一次,在她往板子上粘贴布头的时候,我赶紧上去帮忙,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胡乱粘起来,结果有的地方薄,有的地方厚。母亲见我帮倒忙,微笑着把我制止,并把我的“杰作”一张一张地揭下来,然后告诉我说:“这份活计看似简单,但也不能胡来。为了让打出来的袼褙厚薄均匀,贴碎布时必须贴紧一些,要注意布头的形状,相互之间填空补齐。糊完第一层后,再糊第二层、第三层。”母亲又说,“打袼褙和做其他事情一样,都得认真细心,不能敷衍了事。如果按照你的做法,打出来的袼褙肯定有薄有厚,做出来的鞋子必定质量不行。鞋不好,怎么能走好路呢?”
虽说已过了几十载,但至今想起来,仍觉得这些情景就在眼前。母亲离开我已经30年了,但她在打袼褙时仔细认真的动作,深深留在了我的脑海里。她苦口婆心指教我的话语犹在耳边。简简单单的一张袼褙,折射出了母亲的朴素人生;一席教子之言,不啻我人生路途上的一盏明灯,使我从少年到青年再到老年,始终铭记老老实实做人、扎扎实实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