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官员眼中的庞青年：语言特色明显，不一定永远失败下去
因为河南南阳的“水氢汽车”项目，曾经红极一时的青年汽车集团掌门庞青年，遭遇极大质疑。而在他的造车事业发迹之地浙江金华，地方官员怎么看庞青年？
5月28日下午，浙江金华经济技术开发区党工委委员、管委会副主任陈洪在其办公室，接受了包括澎湃新闻在内的多家媒体的采访。
陈洪表示，应该客观看待庞青年南阳项目引发的争议，“南阳项目，我们要考虑的包括成本、稳定性。它是一个试验产品，并不是一个成熟的可以批量化生产的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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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人怎样，他努力做这个事。我觉得没有什么可骂的。”在陈洪看来，无论企业或地方政府，都应该尽早布局氢能源市场。
至于庞青年是否以投资氢能源为噱头，行圈地骗政府补贴之实，陈洪认为，有待第三方权威机构实地核实，但其个人认为庞青年确实在这个领域投入了大量人力财力物力。
官网资料显示，金华开发区成立于1992年，1993年成为省级开发区，2010年升格为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2013年10月与金西经济开发区成建制整合，实行“一块牌子、统一对外，一套班子、统筹管理”。整合后的金华经济技术开发区管辖范围内的城市规划区面积80平方公里，是金华经济的重要增长极。
金华开发区也是庞青年造车实体青年汽车的总部所在地。
据陈洪介绍，青年汽车在金华基地主要做豪华大巴。青年汽车的尼奥普兰大巴当年引领了大巴市场，曾经最高卖价可以达到380万元。像浙江的快客系统，基本是青年汽车的大巴。这是青年汽车曾经的辉煌时刻。
后来，交通出行方式改变，高端大巴受冲击很大，庞青年在乘用车及高端轿车市场的试水、收购又遭遇败绩，从此陷入沉寂。近年来，他开始重兵投入氢能源汽车。
“庞总在这个领域有很大贡献……我觉得我们的关注点，应该为整个国家的经济发展，而不是纠结某一个人的沉浮……我们应该关注这个行业，关注氢燃料电池，我们有朝一日能否超过日本。”陈洪说，这次媒体大面积报道应该是好事，让大家关注氢能源这个项目。之前是有限的研发资源在做研发，希望今后国家级科研机构和大企业平台能源投入其中。
对于青年汽车本身，陈洪表示，“新能源的补贴，我们帮他积极争取，只要他卖了车，我们会帮他争取补贴。无论优秀企业，还是困难企业，我们普惠制的政策都一视同仁，不会因为你困难而不给你。”
下为陈洪接受采访与记者对话实录：
记者：您说的非常正确，但我们现在需要确定的是，庞青年和青年汽车集团真的在做这个事情吗？
陈洪：你这个问题就决定了它该由谁来回答。现在任何第三方，都没有办法证明他是否精准地在做这件事。但我从一个旁观者角度看，我认为他基本是在做的，我去过如皋，我也去过南阳。
庞青年投入了一定的人力、财力、物力来做这件事。你们也知道的，他被“限高”（指被限制乘坐飞机、高铁），他去如皋、南阳、西安，都要坐他的老奔驰。快150万公里了。我说你这车坏了，至少坐商务车，也舒服一点。他说，我尼奥普兰的发动机，至少能跑200万公里。我这车还能坐。这些话都是亲口跟我讲的。
你的这个问题有两种人能回答。第一，他自己，你未必信。第二，还有一个权威的第三方机构来调查，进行技术审计。这些年，他投入了多少钱，他手里储备了多少技术实力，然后来证明他是否真的在做这件事，或是假大空地忽悠。
我讲的客观吧？我实实在在摊开来讲。庞总这个人，语言特色明显，他会沉浸自己的思路里。他那天接受采访，我也建议他这种话应该由专家来讲。
记者：这些年政府对这家企业的帮扶有哪些？
陈洪：新能源的补贴，我们帮他积极争取，只要他卖了车，我们会帮他争取补贴。无论优秀企业，还是困难企业，我们普惠制的政策都一视同仁，不会因为你困难而不给你。
在我们金华，外资内资，都一视同仁。外资、民资、国资，普惠性政策都一样。
对我们政府来说，当然希望这家企业能焕发新生。就青年汽车集团，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是有订单的，不是一个完全趴下的企业，而且曾经辉煌过。我心里100%希望他能把氢燃料电池做起来，至少它的母体很大一部分在我这里生产啊。他会带来新的产值，新的就业，新的税收。我肯定乐见其成。我不会因为他遇到一些困难，就另眼看待。
记者：青年汽车集团的现状怎样？
陈洪：这两天信息量很大，我们要历史地客观看这个问题。
那天南阳那边的报道出来，我就建议这个问题应该由专家来说。第一个问题是技术问题，马上就有人想到当年的水变油。我们知道这事不是直接由水变氢，首先要了解技术脉络。氢燃料电池的脉络要搞清楚，它不是储电池，它是一个发电场。
南阳项目，我们要考虑的包括成本、稳定性。它是一个试验产品，并不是一个成熟的可以批量化生产的产品，这是我个人对这事的理解。所以引起了很多误解，很多人认为它是伪科学。
从某种意义上说，不管他人怎样，他努力做这个事。我觉得没有什么可骂的。
记者：现在青年汽车在如皋那边主要负责氢能源的哪块？
陈洪：现在金华主要生产氢燃料电池的整车，里面的氢燃料电池来自如皋。
金华基地主要做豪华大巴。如果你们在北京，两会期间的大巴，主要是金华青年汽车。青年汽车的尼奥普兰大巴当年引领了大巴市场，曾经最高卖价可以达到380万元。我们当年专门去北京为它做推广展示会。像浙江的快客系统，基本是青年汽车的大巴。这是青年汽车曾经的辉煌时刻。
后来，我们交通出行方式改变了。快客出来了，k字头火车出来了，高铁出来了，再然后廉价航空出来了。对高端大巴的冲击就非常大。它的市场受到影响。
另一方面，他们企业管理也有问题。他们一些战略决策，比如去做乘用车，适应不了竞争环境。收购国际品牌，受制于一些因素，没有成功，但付出成本。也搞了其他专用车，在省外搞了一些基地，也没有成功。
我们不去判断其初衷的好与恶。他去做了，结果不太理想，最后有可能退缩做他的本行。和轿车生产不一样，大客车全是按照订单生产，工人劳动会出现断档。关键看一个时间段内的产量。
当然，实事求是讲，青年汽车的大巴产量下滑，但其品质和口碑还是不错的。我建议你们去公交系统、长途汽车领域去咨询。从某种意义上讲，庞青年一直在做汽车这个事，成功与否，我们另说。
我对他有一定信心，这些年他们把员工派到德国培训，按照德国的工艺来生产（大客车），这些年他们在海外收购、技术储备做了很多。如今做氢能源，他们想从这里有突破。直白讲是他们想抓住这个市场。
我个人有一个武断的判断。无论企业或政府，面对氢能源这个市场，如果不早做布局，后面就没有你啥事。这两年氢能源技术的引进很快，氢燃料电池的成本在急剧下降。技术更新很快，没有哪条线一定是正确的。
如果不早做布局，一旦成本降低到比燃油还低时，别人技术完备后，你能做的只剩下买车了。这个时候，你到我这里办厂吧，对不起，人家已经建成了。这是我对南阳那边的考量，他们也想早做技术储备。
庞总在这个领域有很大贡献。青年汽车在金华多年，每年两次工业大会，我们请庞总发言。这两年他们低谷中。这两年企业受挫，别说他们不是上市公司，上市公司受挫还少吗？
我觉得我们的关注点，应该为整个国家的经济发展，而不是纠结某一个人的沉浮。我们要关注这个技术是否存在？这家企业是不是先行者。他们即便失败了，他是不是带来辐射效应？
我们应该关注这个行业，关注氢燃料电池，我们有朝一日能否超过日本。
这次媒体大面积报道应该是好事，让我们关注氢能源这个项目。之前是有限的研发资源在做研发，希望今后国家级科研机构和大企业平台能源投入其中。
记者：您说的非常正确，但我们现在需要确定的是，庞青年和青年汽车集团真的在做这个事情吗？
陈洪：你这个问题就决定了它该由谁来回答。现在任何第三方，都没有办法证明他是否精准地在做这件事。但我从一个旁观者角度看，我认为他基本是在做的，我去过如皋，我也去过南阳。
庞青年投入了一定的人力、财力、物力来做这件事。你们也知道的，他被“限高”（指被限制乘坐飞机、高铁），他去如皋、南阳、西安，都要坐他的老奔驰。快150万公里了。我说你这车坏了，至少坐商务车，也舒服一点。他说，我尼奥普兰的发动机，至少能跑200万公里。我这车还能坐。这些话都是亲口跟我讲的。
你的这个问题有两种人能回答。第一，他自己，你未必信。第二，还有一个权威的第三方机构来调查，进行技术审计。这些年，他投入了多少钱，他手里储备了多少技术实力，然后来证明他是否真的在做这件事，或是假大空地忽悠。
我讲的客观吧？我实实在在摊开来讲。庞总这个人，语言特色明显，他会沉浸自己的思路里。他那天接受采访，我也建议他这种话应该由专家来讲。
记者：这些年政府对这家企业的帮扶有哪些？
陈洪：新能源的补贴，我们帮他积极争取，只要他卖了车，我们会帮他争取补贴。无论优秀企业，还是困难企业，我们普惠制的政策都一视同仁，不会因为你困难而不给你。
在我们金华，外资内资，都一视同仁。外资、民资、国资，普惠性政策都一样。
对我们政府来说，当然希望这家企业能焕发新生。就青年汽车集团，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是有订单的，不是一个完全趴下的企业，而且曾经辉煌过。我心里100%希望他能把氢燃料电池做起来，至少它的母体很大一部分在我这里生产啊。他会带来新的产值，新的就业，新的税收。我肯定乐见其成。我不会因为他遇到一些困难，就另眼看待。
记者：给青年集团的补贴有多少？
陈洪：市区是两级的，这个数字很难统计。各个部门有不同的政策，经信、科技和商务都有自己的政策。现在还没有汇总，我没有具体数据。我只知道原则，只要你具备条件，我们都会给你。
记者：我们知道，青年汽车集团从宁夏到内蒙古到山东到贵州，他们的项目最终都烂尾了。现在到了南阳。南阳也是开发区，大家都担心他们在南阳也是不是这样，担心同一模式循环使用。
陈洪：你背后的问题是：他是否用不存在、不成功的东西去忽悠。
从我的了解，他确实在很多地方投了，但产品是不一样的。比如石嘴山，他当时想做重卡。他的资质放在不同地方。你再去看国内的汽车企业，汽车企业集团都一样，都不会盘踞在一个地方。
所有的汽车集团，不管国有，还是民间的，他肯定是全国都要布局。因为既要有地方的产业需求，比如重卡的地方，矿比较多，矿产需要高质量的运输车辆。做全国布局，对于汽车企业很重要的事情。
我想说，那么多失败，并不一定说他永远失败下去。一般而言，他可能经历很多失败，也会有成功。
我们一直认为，新能源汽车产业是未来的重点产业，需要我们去培育。不管去年到今年遇到什么困难，我认为这个市场才开始。你们过三五年再来看，未来一定是新能源的。比如德国4.0，他们已经有一个精准的判断。
对企业来说，一旦技术演进到成本低于燃油时，那么这个市场一定会爆发的。我个人认为，性价比高，节能又环保的，大家肯定会去买的。我们应该把这个事情，当成一个很好的观察点。很多年后回过头看，今年很可能是元年。
记者：新能源是一个大的发展方向，也是前景广阔产业。做这个事情成功的不一定是青年汽车，它现在的问题太多。
陈洪：如果要详细了解，肯定需要一个个解剖麻雀，一定要细而又细。我尽量用客观视角来看问题。他有很多失败，我不来判断好恶。市场行为让市场来解决，法律的问题让法律来解决。
如果这个企业有问题，法律一定会追究他的责任。他现在还有生存空间，说明他这么做有他的理由。我建议把关注焦点放在好好学习氢能源的知识。据说丰田公司有5000个专利，它都公开了。我们的差距在哪里？作为政府，我们应该往哪方面去引导？
我一个地方政府都在想这个问题，站在更高层面，比如说氢能源，有几个核心问题：氢能源关键燃料和减低成本问题，是不是应该有国家全力支持的机构来突破这些技术，以后造福于人民？我们为什么不像日本那样，把35兆帕的压力提高到70兆帕？我们在这些方面，能不能再集中力量来办大事？
记者：青年汽车被纳入帮扶对象的依据和标准是什么？
陈洪：我们有总的原则。第一，他是不是我们的主导产业。他肯定是我们的主导产业。第二，他是不是尽了社会责任。培养了很多中高级人才，很多人离职后，成了别的企业骨干力量。而且我们也做审慎判断，我们也希望任何一家曾经那么优秀的企业，不要迅速出局。我们尽量帮扶你。
帮扶的方式有很多。最直接的资金支持。还有，我们现在不打搅你，让你找机会做起来。
记者：对于青年汽车，具体有哪些帮扶措施？
陈洪：我们对青年汽车，既有直接的支持，也有间接的支持。
我对金华的产业很了解，有我自己明确的主张和态度。那天我同学的群里发了这个消息，我说不要急，让子弹飞一会。我们要有自己的想法和对这个产业的判断。
我希望氢燃料电池，通过这件事，让更多人关注这个产业，投入其中。我们且冷眼旁观，再过五年后，也许这家企业倒了，但是后来人也许会成功。你能说那个人一点贡献没有吗？那个人前浪拍在沙滩上，我们还会纠结他拿了多少补贴？
政府永远算大账，在这里也许会亏，但他有GDP来证明，只要我GDP平均水平提高，或正增长的，说明我的账基本没有算错。我的财力投入，我们投某个项目，或支持某个项目，最终是关注区块内整个经济体的共同繁荣。只要我不带有个人利益，我去帮扶他，肯定有基本考量。
澎湃新闻记者 王去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