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对话人体贩毒青少年:本想赚快钱,却被骗去当“骡子”
导读
“吞到第56颗时,我吐了,胃鼓鼓的,胀得难受。”回忆吞咽毒品的过程,冯玉(化名)的眼中依然闪过一丝恐惧。几经讨饶,最后他勉强吞下60颗。
在南京铁路公安处新近破获的这起人体贩毒案中,17岁的冯玉是落网的4名人体贩毒“骡子”之一,4人被抓时均不满18岁。
冯玉签字确认从其体内排出的毒品
有没有挣快钱的路子?
所谓人体贩毒,即在境外将包装好的毒品吞进肚子,然后乘坐飞机等交通工具偷运到境内各地,再将未消化的毒品排泄出来洗净交易。而那些吞食毒品携带入境的贩毒人员则被形象地称为“骡子”。
这些“骡子”们为了一个共同的“执念”——“苦”一两天,就能挣上万元。于是,他们一个介绍一个,一起走上了邪路。
冯玉参与人体贩毒,系高明(化名)介绍;高明参与人体贩毒,由李有(化名)介绍。三人是同乡,也是初中同学。
冯玉初中没毕业,就去上了职高;李有初一就出去打工,后来象征性地参加了毕业考试,拿到初中毕业证;高明则压根连初中毕业证都没拿到。
冯玉是典型的留守儿童,从小由奶奶照顾,父母长期在外务工,2017年父母离异;李有在单亲家庭长大,上小学时,父母就离异;高明家庭条件不错,父母经营着一家KTV,但忙于生意,对高明管教不严。
去缅甸运毒之前,冯玉本在广东省中山市务工,收入不高花销大,手头比较紧。
一天晚上,冯玉发微信给高明,问他有没有挣快钱的路子。高明告诉他,有一个活计来钱快,一次能挣1万元。冯玉没多问、也没多想就答应了。第二天对方就发来路费,不仅包括吃喝、住宿费用,还有烟钱。
待遇如此之好,出乎冯玉预料,他很快就辞了工作前往缅甸。一路上,他很享受这种处处被人安排好的感觉。到了西双版纳与缅甸接壤的一个小镇,还有专人过来接上冯玉,偷渡至缅甸,安排住到一个叫大富豪的酒店。
心中打退堂鼓,却已没有退路
在冯玉入住前,酒店已住有好几个“骡子”,都在等着运货,年龄与冯玉相仿。这时,冯玉已知是要贩毒,心中开始打退堂鼓。但是,此前好吃好喝哄着冯玉的毒贩们却拉下了脸,威胁说如果中途退出,就要家人寄钱来,要加倍赔偿来时的各项开支。
不敢反抗,加之看到身边确有运毒成功收到钱的,冯玉横下心,抱着侥幸心理决定干一票:“大不了被抓,关上15年。”没想到第一次就被逮个正着。
在酒店又免费吃住玩乐几天后,毒贩们给他买了一身新行头,包括衣服、鞋袜、背包,冯玉终于接到任务。那天晚上,有人用黑色塑料袋提来包装好的一颗颗海洛因,冯玉也没能吃任何东西。到了零点,他开始在一个陌生人的监视下吞食这些海洛因。
“一颗一颗地吞,吞一次,喝一大口水,最后总共吞了60颗,每颗5克,耗时约四五个小时。”冯玉说,毒品卡在喉咙里时最难受,吞下反倒好受了,只是到最后肚子胀得难受。
因为是第一次,之前毒贩还对冯玉进行了“测试”和“训练”,将苹果削成拇指大小,即一颗毒品大小,让冯玉尝试吞食。冯玉轻松咽下去了,但吞食毒品的感觉和吞苹果完全不同,吞咽起来要困难得多。
吞到第56颗时,冯玉吐了,肚子胀得难受,便向毒贩们讨饶,但对方不管不顾,执意要他吞下65颗,说吞不下就要亏本。冯玉又勉强吞了2颗,实在难受,再次讨饶。对方才松口说,必须吞下60颗。无奈,冯玉隔了一会儿,又勉强吞下2颗。
一吞完毒品,毒贩立即用摩托车将冯玉送到边境线,再用轿车送至西双版纳机场附近的钟点房休息。之后,又让他踏着点到机场,乘坐前往成都的飞机。到成都后,在一钟点房稍作休息,又转机前往湖南长沙,随后包车到溆浦县一酒店排出毒品。不想,排泄毒品时被抓。
冯玉被查获时,吞在肚子里的60颗拇指大小的毒品,已有28颗排出,余下32颗是在警方监督下,经医生指导,利用开塞露等药物,耗时一天一夜分多次才排泄出来。
“苦”来的不是金钱,而是牢狱生活
冯玉的遭遇高明、李有同样有过。但瘦弱的高明只能吞下30颗毒品,交给下家后,毒贩给他支付了4000元报酬。高明后来成了中介,介绍一名“骡子”,赚取2000元中介费。
李有、高明告诉半月谈记者,毒贩们给付报酬很“诚信”,只要货物运到,报酬也就到了,有时是接货的人支付,有时是缅甸的毒贩网络支付。
李有还记得,他第一次带毒入境,也是在一家酒店将毒品排泄出来洗净。遥控他的人让他带上毒品到一个指定路段,手里拿瓶红牛饮料等待即可。不一会儿,就有一个陌生人过来,给他支付运输毒品的报酬,带走毒品。
高明则是到达指定路段后,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对方。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取走毒品,差不多与此同时,缅甸方面也通过网络支付发来了约定的报酬。
李有带毒次数最多,共3次。第一次,李有挣到7000元。吞咽毒品虽难受,但来钱快,后来他又决心前往缅甸再“苦”几次,没想到第三次就被抓了。
“没文化、没手艺,却都想挣快钱。”南京铁路公安办案民警胡丰扬说,金钱观扭曲、法律意识淡薄是这些孩子落入人体贩毒陷阱的关键原因所在。
在看守所待审的日子里,3名少年均后悔不已。他们没想到,他们“苦”来的不是金钱,而是漫长的牢狱生活。
来源:《半月谈》2019年第12期
半月谈记者:朱国亮|编辑:原碧霞
主编:孙爱东
编辑:郑雪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