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与环保，两难之间谋两全——苏南等地养猪业调查
10日，国家统计局江苏调查总队公布数据显示，9月份猪肉价格同比上涨62.5%，涨幅扩大27.8个百分点，不仅拉抬了牛羊鸡肉价格，还推动了我省9月份CPI首次“破三”。
生猪存栏下降，自给不足，导致了此番肉价上涨。个中原因除了突发疫情，农村环境综合整治后规模化养猪未能跟上亦是原因。鉴于此，我省近日出台《关于稳定生猪生产保障市场供应推动生猪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实施意见》，明确到2022年，全省猪肉自给率达70%以上，养殖规模化率达85%以上，规模养猪场(户)粪污综合利用率达90%以上。
保供是民生所求，环保乃发展所系。养猪与环保，一头连着“百姓生活”，一头维系“美丽家园”，我省要在这“两难”之间求“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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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猪存栏下降，苏南外出“找猪”
14日，南京建邺区好邻居菜场。市民刘枫从“双汇冷鲜肉”柜台买了一斤五花肉，付了28元。“再涨，猪肉价格快赶上牛肉了。”刘枫说。
超市肉价更贵。记者走进南京嘉陵江东街上的“云厨一站”，猪前腿、五花肉、排骨都在60元/公斤以上，一公斤前腿肉卖到80多元。
肉价上涨，主要原因是“产能”下降。农业农村部数据显示，8月份全国400个监测县生猪存栏信息，生猪存栏较去年同期下降38.7%，能繁母猪存栏则下降了37.4%。
江苏人多地少，环境容量小，生猪自给本已不足，如今供求矛盾更为突出。阜宁县江苏万盛绿色食品公司总经理邵本俊告诉记者，去年这个时候出栏量达到3万多头，最近养猪场将生猪全都卖了，目前仅剩2500头能繁母猪。“针对新的防疫和环保要求，我们正对养猪场升级改造。”邵本俊说。
在经济发达的苏南，生猪养殖受用地、环保等影响更大。“我们目前存栏量只有4000头，而去年同期有七八千头，眼下长线防控压力很大，不敢贸然增加养殖。”镇江希玛牧业公司董事长马荣坤说。
“2014年，常熟有5000多家养猪场，都是传统小散养殖户，出栏量36万头，生猪自给率约40%，几年整治下来，如今自给率不足10%。”常熟市农业农村局相关负责人介绍，该市生猪年消费量约78万头，按照省里下给苏南地区2022年实现30%的自给率，缺口还有20%，正通过南北挂钩和对口帮扶建设养猪场，前段时间和宁夏签了养猪协议，接下来又将和泗洪签“保供协议”。“现在1000公里范围内很难再找到猪肉供应，我们已经放眼1500公里去‘找猪’。”这位负责人说。
生猪存栏量和出栏量都在下降，肉价怎能不涨？马荣坤说，活猪价格如今卖到39元/公斤，而去年这个时候大概才卖14元/公斤。
“整治”力度很大，“发展”没有跟上
生猪供不应求，短期受非洲猪瘟疫情影响，长期看与近年来小散猪场整治有一定关系。那么生猪养殖，到底对环境“危害”有多大？
业内专家介绍，一头猪产生的污水，相当于7个人的排污量；一座规模化养殖场排污量，不亚于一个中型工业企业。
我省苏南地区水网密布，不少养猪场依河而建，有的养猪户把养殖污水排到附近的河流中，造成水体黑臭，百姓投诉连连。整治前的2014年，仅常熟一市，市长信箱收到的相关举报就有100余件。
“常熟有5000多个自然村，河流密布。”常熟市生态环境局局长王晓东介绍，2014年以来，常熟畜禽整治花了约5亿元。“我们关停的大多是高污染、低水平养猪场。未来生猪养殖，必须有合理的选址、先进的设施、实用的污染防治和资源化利用技术。”
“宜兴地处太湖上游，水环境整治压力很大。”宜兴市相关负责人介绍，以往宜兴生猪供给不足，是由于上规模的养猪场还是不多，市场上几十、几百头的家庭式养猪，不仅效益低，环保设施不到位，排放也难以达标，再加上“一年赚、一年亏、一年平”的“猪周期”，养殖户积极性受挫。这些中小猪场关闭后，宜兴9条主要入太湖河道今年上半年达到三类水标准。
“养猪最基本的原则，是不能踩到生态环境这条红线。”常州市金坛区农业农村局局长邓九胜介绍，金坛是鱼米之乡，河流密布，人口稠密，现保留371家畜禽养殖场，通过治理认定352家，不但降低了污染负荷，保留的养殖场也实行了规模养殖。
环保不能放松，生猪也要保供。可苏南不少养殖户向记者反映，他们愿意扩大养猪规模，赚钱之后也乐意投资环保设备。然而，按照相关环保、土地、农业管理政策，养殖场难以办理、完善相关手续。譬如，养猪场在“非禁养区内”，要距离居民点500米以上，这样的地点就很难找到。
“现在回过头来看，高污染、低水平的养猪场必须要整治，但不足之处是，整治和发展没有同步推进。”王晓东介绍，该市养猪业确立了“关停一批、提升一批、新建一批”的指导原则，规划建设20多个规模养猪场，但因为选址难等原因，最终未落地，“整治这条腿，由于刚性要求，大踏步前进；发展这条腿，因为种种限制，最终没有迈出去。”
种养一体布局，建设“美丽牧场”
为提高生猪“自给率”，省农业农村厅日前出台《关于促进生猪生产恢复发展有关扶持政策的通知》，从9月1日起，将能繁母猪、育肥猪保险金额提高到1200元/头和800元/头，仔猪及冷鲜猪肉运输纳入鲜活农产品“绿色通道”。我省《关于稳定生猪生产保障市场供应推动生猪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实施意见》明确，财政补贴重点扶持种猪场、规模猪场恢复，扩大产能以及洗消中心、无害化处理、资源化利用、养殖环境控制、自动饲喂的设施建设。特别在养猪场关心的环评方面，取消超出法律法规的一切生猪禁养、限养规定。
“扶持养猪业，政策松绑和帮扶是必要的，但更重要的是建立养猪业健康发展的内生协调机制。”江苏生猪产业技术体系首席专家、南京农业大学教授黄瑞华认为，养猪与环保，并非不可调和，解决得好，既可以惠民生、稳市场，又能够保环境、护发展，其中最关键的因素，是猪粪水的资源化利用。对此苏南不少地方进行了积极尝试。
“通过自动化、智能化养殖，我们4名员工养了3000多头猪，签约了1000多亩地，粪污全部还田。”常熟神农养猪场杨建忠将养猪场“粪污自动处理”称为猪的“抽水马桶”，粪污经漏粪板排放至储藏池中发酵，干湿分离后还田。
常熟另一家启华养猪场地处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支塘镇蒋巷村，距沙家浜风景区也不远。“我们不仅实现了生态养猪，还种出了有机大米。”55岁的孙启华养猪2000头左右，养猪场粪水经沼气池发酵后，通过管道输送到农田内部，为村里1200亩农田提供肥料，不但养猪场无臭味无污染，这些农田种出的大米，原本8元/公斤，现在卖到20元/公斤。
宜兴市西渚镇兴望养猪场“农牧结合”，12000头猪排出的猪粪，制成沼液用来肥田、种树，树下养鸡，种植的农作物作为饲料养猪，发展养殖、种植、加工为一体的循环农业，每年节省化肥20万元、饲料30万元，生产的“兴望牌”有机大米也卖出了好价钱。
“养猪应是美丽产业，而不是臭烘烘、闹哄哄的形象。” 宜兴生态环境局党组成员、监测站站长孙列锋认为，转型升级不只体现在工业上，养殖业也到了转型升级的关口。生猪要实现“清洁生产”，不仅要“规模化”，而且要“区域化”，通过规划布局，把养殖、生态、农业结合起来，规模化养殖、种植养殖结合，对粪水资源化利用，就地就近还田。
对此黄瑞华认为，这不仅是江苏养猪业的发展方向，也是最大潜力所在。“江苏是农业大省，尤其在苏南，现代农业园遍地开花，配套建设规模养猪场，可以‘两全其美’。”黄瑞华说，传统观念认为1亩地只能消纳5头猪的粪水排放，那是因为水冲式粪水量大，现代化猪场节水减排后，1亩地完全可以消纳15头猪的粪水。以昆山为例，现代农业产业园规模多是5000亩、1万亩级的，完全可以在园区配套建设“美丽牧场”，既弥补了生猪供给不足，又发展了绿色农业。
本报记者 许海燕 顾巍钟 见习记者 丁茜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