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头濒海,域内多处河沟有淡水汇入大海,大凡咸淡水交汇的地方,多长关草和红树,那正是盛产优质青蟹的地方。所谓菊黄则蟹肥,恰逢时令,青蟹肥美,膏黄满壳,这就是我们常说的膏蟹了。溪头膏蟹名声在外,用来焗饭,是人间至味。吃过正宗溪头膏蟹饭的人,没有不叫好的。
除了好吃,膏蟹饭还极具营养价值。作为溪头人,我与膏蟹饭在这方面有特殊的缘分。我幼时体弱,有贫血的症候,脸黄黄的,嘴唇白白的,肚子圆滚滚的,个子在同龄人中偏小。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父母操碎了心,求医之路崎岖曲折。“名医甲”诊断贫血的根源在于消化不良,需要消除疳积,于是我喝了半年他提供的药粉,那药粉又黄又黑,腥而且苦,难喝至极;“名医乙”认为贫血的根源在造血功能不足,必须强化肝脏的补益,为此我吃了各种动物的肝脏,包括生的和熟的;“名医丙”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直言血“贫”则“补”,除了各种药材补血,更指出“血亲之血对补血的神奇功效”,因而母亲用针刺破指罗,挤出血滴来,让我和水冲服……那段日子,年幼的我趴在父母背上,到处寻医访药,求神问卜,各种正方偏方、草根树叶、香灰符水尝了个遍,一度让我以为我即将命不久矣。
偏方里就有膏蟹饭。那时我应该是在小学二年级,一个贼冷的早上,母亲早早就把我从被窝里拎出来,把我带到厨房,揭开锅盖,蒸汽消散之后,我在睡眼朦胧中,看到白的米饭上,趴这一只红色的蟹,旁边三颗大红枣,圆滚饱胀,半埋在饭里,旁边还点缀着翠绿的葱花,一股独特的甜香扑鼻而来,让我睡意全无,食欲顿生。奇怪的是,我的回忆里,那顿香喷喷的膏蟹饭留给我的味觉只有甜味,我总怀疑是我记错了,多年后,我就这个问题问过母亲,她回答证实了我的记忆,“对呀,放了冰糖。”不晓得是哪个方子生了效,反正我的身体是日渐皮实起来。透过回忆的滤镜,我是十分愿意把膏蟹饭作为那段艰苦的求医岁月的终结符,亲情和美食都不容辜负。
正因为这段特殊经历,膏蟹饭在我的心里,远远超出美食的范畴,它被赋予了太多附加的成分,良药,亲情,感恩的心,对生命的敬畏。由于附着的元素太过沉重,以至于压倒了膏蟹饭的美味,对我来说,其作为美食的原始价值,包括美味和营养,都是次要的了。
无独有偶,我跟膏蟹饭的第二次交集,还跟疾病有关,不过这次非常不幸的是病人换成了老母亲。母亲在操控磨粉机的时候操作失当,被磨粉机碾去了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前端指节,十指连心,其痛可知。收到消息后我匆忙赶回,母亲已经在镇卫生院初步清理了伤口,连痛带惊吓,母亲精神萎靡,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医生告知:“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末端指节已经被磨粉机粉碎,已无接回可能,只能清理创口,等待自然愈合。”然后又嘱咐,“无大碍,做好消炎和养护,吃些有利生肌、恢复的补品,比如斑鱼、青蟹。”
又有青蟹!其时正值严冬,我马上拨通了我从事渔业生产的同学,好不容易淘来两只青蟹,手忙脚乱的就弄起饭来。先是清洗时青蟹钳住了我的手指,我忍着剧痛把蟹钳掰了下来;煮饭的水放多了,几乎成了膏蟹粥;根据同学的提示,要放些红糖,结果糖也放多了,齁甜……所幸上等的食材拯救了我下等的厨艺,揭开锅盖时,膏蟹饭的清香如约而至,更欣慰的是老母亲胃口大开,吃得津津有味。饭香四溢,冲淡了人间的愁绪。
后来,我在饭店也吃过膏蟹饭,大厨主理,效果自然拔群。火候的把握是关键,蟹红饭熟,端上桌时,蟹黄正处于将凝未凝之间,一切恰到好处。鲜红的蟹、洁白的饭,鲜明的视觉对比极大地激起了我的食欲,蟹膏、肉蟹的精华在米粒中得到充分释放,饱满的红枣、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让人口水直流。席间,回想起那两次刻骨铭心的膏蟹饭,附着了太多美食之外的因素,这些特殊的缘分,让这份美食大餐自然又有了别样的味道。
何其有幸,作为溪头人民的儿子,得到这片土地的深情滋养和丰厚馈赠。
膏蟹饭制作教程
1.用刷子清洗干净膏蟹,掀开蟹盖,祛除腮叶,将膏蟹切件清洗备用。
2.起油锅,把姜丝、膏蟹放进锅内爆炒。待到膏蟹熟至6成熟时,加入适量的料酒,酱油,香油、盐进行调味。
3.把米倒入煲中,倒入淹没过离米一指节距离的水,小火蒸煮15分钟左右。
4.在饭未干水时,倒入炒至半熟的膏蟹,放上葱花,焖至饭熟即可。
文/冯晓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