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99年，古希腊雅典的公民墨勒图斯等三人突然向公民法庭提出指控：享有盛誉的哲学家苏格拉底，引进其他新的神祇，亵渎雅典城邦所信奉的神明，蛊惑、腐化青年人并使之误入歧途，请求法庭对之处以死刑。两项罪名中最为严重的是亵渎雅典神灵，这项指控，实际是说苏格拉底不信神或只相信他自己发明的神灵，而不相信国家认可的诸神，这当然遭到了当时雅典权贵以至普通公民的严重不满。在五百雅典公民陪审团组成的法庭上，经过一番激烈的辩驳，墨勒图斯等人引用当时雅典荒诞不经的法律，并且说服了法官和雅典公民，将苏格拉底送进监狱并被宣判死刑。
苏格拉底遭到的死刑判决，很大程度缘于古代雅典特有的司法制度。古雅典法院系统经过了复杂的演化，从最早的“阿留帕克”（有审判权的氏族贵族权力机关）到后来负责刑事案件的埃菲特法院，即“51人委员会”，各具特色。其中最具民主特色的是“陪审法院”，该“法院”实行陪审团制度，这大约是梭伦改革以后逐渐形成的，被认为是最具民主特色的制度。“陪审法院”是雅典最重要的司法机关，负责有关国事罪、渎职罪的审判，同时也是其他法院判决案件的上诉上级，雅典公民如对初审不满，有向陪审法院申诉的权利。陪审团的规模相当庞大，是由每年抽签选出的人员，代表了不同的阶层，是人民参与司法的一种途径，因此，司法的程序本质上是非专业的，司法裁判更多是诉诸公民的“公共理性”。对苏格拉底的指控，正是被提交给由普通公民组成的“陪审法院”，作为杰出的思想家、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很多言论，自然与很多普通公民的传统观念形成冲突，代表广大公民的陪审团作出有罪的判决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等待行刑的这段时间里，苏格拉底的许多学生和朋友们，络绎不绝地前来监狱看望他，交谈中，大家都认为当时的雅典法律荒谬无理，作出裁判的法庭更是缺乏公正，根据荒诞的法律判处苏格拉底死刑简直是有悖天理，因此遵守这样的法律判决，引颈受刑，简直是迂腐透顶。特别是他的学生兼好友克里同，更是愤愤不平，他悄悄地对苏格拉底说，学生和朋友们已经决定帮助他越狱，而且监狱内外一切均已安排妥当，只要苏格拉底同意，他们马上就可以帮助其实施越狱，很快就能够远走高飞，避开即将到来的不公正的严苛刑罚。
令众人感到十分意外的是，苏格拉底拒绝了越狱的建议。苏格拉底说，他虽然与克里同一样认为当时雅典的法律有很多荒诞不经之处，但他决不能同意朋友们提出不公正的法律就可以不遵守的观点。苏格拉底继续说道：雅典的“法官们”依据不公正的法律对他作出的有罪判决当然是不公正的，但是，自己如果通过越狱的方式来逃避法律的制裁，难道就正当了？如果大家都以法律不公正为由进而拒绝服从法官的裁判，无视法律的权威，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基于这些理由，苏格拉底毅然决定继续留在监狱，接受法庭作出的死刑处罚。
二千多年前，苏格拉底以一己之宝贵生命维护了雅典“法律”的权威，表达了他所憧憬的法治理想。然而，作为一位伟大的哲学家，苏格拉底之死，仍不免让后人扼腕叹息，同时，也留下了太多太多值得深思的话题。
（作者单位：陕西省社科院政治与法律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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