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2008年5月12日,已经过去整整八年了。八年的时间,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已经成了小学生,一个而立的中年已经渐至不惑……但一个生命可以演化出的任何可能,对于那69227名遇难者,都成了轻浮的想象。汶川地震八年祭,是中国这一天无法回避的主题。
那是永远跨不过的沟坎,那是一直高悬的警钟。即便我们已经越来越习惯遗忘,但这一天,仍会有一种力量,牵引着我们的目光,拨弄着我们的心灵。我们要回到记忆深处,重温那个悲伤的五月。冥冥中像是有架天平,他们在那头,我们在这头,那些已经遁入虚无的生命,在掂量着我们的分量。
祭奠那场天灾,如果重新搜索昔日惨烈的图片、文字,甚至会令人有羞愧之情,任何轻飘飘的追思,似乎都配不上悲剧的沉重。回忆注定是时过境迁后的无力之举,但回忆又是有力量的。如果能做到不回避血淋淋的伤口、不逃避所有可能责任的话。对那些不明不白的死保持痛感,才会无法容忍稀里糊涂的活。
我们要回答那些数以万计生命为代价换来的无数问题:对无情天灾,有没有时刻做好最充分的准备;那些校舍房屋,有没有尽可能地坚固;那些历经苦难的幸存者,有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怀;社会共同体在那个天灾之后,有没有凝结出更多共识;无论面对怎样的逆境,能不能萌生前行的动力……
在天灾突来悲伤弥漫的时刻,这些问题的答案反而是清晰的。还记得吗?那时候的中国相信多难兴邦,以“中国力量”造就了救灾史上的奇迹。政府透明高效,民间力量逆水行舟,留下太多众志成城的传奇,那一年也被视为公民社会元年、中国志愿行动元年。从山河破碎到废墟重生,天灾似乎是中国社会演进的分水岭。
废墟上可以再建房屋,结痂的伤口会淡忘疼痛。时光流逝,生活继续。但当我们在年复一年祭奠灾难的时候,是不是有信心说,今天的中国社会还在延续奋进的道路,还在保持时不我待的状态?答案似乎又没那么确定。当然不能苛求一个步入常态的社会,有面临桑田巨变时的紧迫和凝聚力,但至少公民社会等基础层面的建设,不该停滞徘徊。
修复伤口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为了更好的遗忘。汶川地震八周年祭,再过多重复昔日山河失色的苦楚、攻坚克难的感动,都会显得廉价;宣扬太多救灾重建的喜人成绩,也显得意义匮乏。重要的是回忆自省。天灾之前我们做错了什么,比如哪些基础设施和制度的不足,导致天灾引发的惨烈加倍;天灾之后我们又做对了什么,政府和民间所形成的默契,有没有在更广泛的领域扎根成长。
天灾所激发出的悲愤力量,不该被庸常平静所消磨殆尽;救灾重建的那些正确方向,也不该在伤疤愈合后再度迷失。逝者如斯,人生总要向前。我们不必总是背负灾难的凄楚,但如果连灾难留下的教训都淡忘,连纠正社会航向的决心都麻木,对那些无辜的亡灵,就是莫大辜负。
如果无法从回忆汲取教训,遗忘就不该被谴责。在时间的河流上,趁我们走的还不够久远,好好回头再度检视那场灾难吧。回忆不仅是为了无辜的遇难者,更是为了幸存于世的人们。回忆那并不久远的历史,以之为镜,培养更好的公民,监督更好的政府,才能保证一个国家不惧任何天灾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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