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微报:小镇上的性工作者
我考察过鄂东一个小县城,县城里有不少发廊足疗店。有些发廊灯光昏暗,说是发廊,但是里面象征性的摆上几个理发工具,坐着的都是一些描唇画眉,浓脂艳粉的女子。晚上县城万家灯水亮起的时候,她们坐在门口,用挑逗性的目光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中青年男子是她们的重点对象。
因为研究性学的缘故,我自然格外敏感这样一个族群。我采访的发廊附近一位近八十岁的老人用不屑的语气说:“这是一群挣快活钱的女人。”
我这才知道小县城对这样一群女子的秘密,似乎已经是尽人皆知。旁边就是药店,包子铺,米店等,周围都是熟悉的邻居。这些女子平日自觉低调做人,不怎么与他人来往。这样一种奇怪的和谐的生态,有时会让我恍惚的感到:她们,对一个小县城的道德风尚,会带来什么样的潜在的冲击?
是真的全民笑贫不笑娼?还是因为事实上的大量存在,所以民众和官方,有一种暧昧的默许?
但或许正因为这种暧昧,也带来一种危险的存在。有一天我听见那些邻居议论纷纷,说楼下的发廊前天发生了恶性暴力事件。发廊小姐被人用刀刺得浑身是血。早上邻居们起床,看见另一个中年眼泡浮肿的女子,拖着水桶在冲洗门口的血迹。那鲜红的血迹,有一种让人不忍目视的触目惊心感。
潘馁铭老师做过相关的调查,他说在这样的底层性工作者里,发生过大量的这样恶性治安事件。因为小姐们的不合法(但又事实上的大量存在),所以被嫖客或者其他恶势力团伙伤害的事件屡屡发生。
潘老师和一些女权主义者在这方面也曾大声疾呼:谁来保护她们的人权?
我的一个好友在某国际性健康教育组织工作,她曾经在广西基层工作,她回来给我讲述的经历更是让我触目惊心。
她提到过在南宁一条尽人皆知的所谓“鸡婆街”,她们的组织曾经帮助过一位有两个孙子的中年妇女。妇女的儿子儿媳都在一场事故中失去了生命,妇女独自要养活两个孙子,无力供养,只好走上了买淫道路。她人老珠黄,姿色平平,卖不上价格,只好采取打包价。给一些饥渴的中老年民工提供月卡,包月卡折算下来,一次不到二十元。
这样的案例,当然让人想起那些老一代作家们笔下的那些底层性工作者,比如老舍笔下的《月牙儿》,还有柔石的《被奴隶的母亲》。
底层性工作者大量存在,以致于特别遥远的山区,也可以觅到他们的踪影。我一个去西藏旅行回来的朋友告诉我,他们一行人去西藏墨脱无人区。在一个特别偏僻的山间公路小店里,发现了一个四川来的女孩。
她日常卖一些针头线脑矿泉水饼干之类的,实质是被我的这位朋友笑称可能是“墨脱最后一个性工作者”。她的客人对象专门是那些进墨脱的探险者,大货车小货车司机等。这些年来,因为墨脱的探险旅游越来越兴旺,据朋友说她的生意还非常兴旺。
这一点,有一年我从成都去丽江,沿318线进藏时,一路上,据搭车的大卡车司机讲,318沿路有大量这样暧昧的发廊,小饭店,足疗店。318进藏之路山高水长,一路凶险,但是据说很多司机很愿意跑这条路,因为一路上可以脱离开家人的监视,享受到许多特殊的服务。
底层性工作者这样大量存在,正如潘馁铭老师在他的专著调查中所说,这造成了一种奇怪的生态:一方面是某些舆论和官方貌似的围追堵截,一方面却是公开的秘密,这里面被忽视的,长期却是那些事实上的性工作者们的基本人权。
这几天,中国的民众大量广泛讨论雷洋案, 或许许多人期待它能够成为类似一个孙志刚的样本,推动关于“卖淫嫖娼”的某种制度的变革,但是结果如何,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作者简介:
曾小亮,多年媒体从业人士,历任《时尚健康》,《好管家》,《女性大世界》等多家杂志资深编辑,多家时尚杂志的专栏作者,北京男性成长沙龙的召集人,长期关注两性、心灵成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