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钟村志》出版,删除了以下内容:馒头屄、包子屄、甑子屄,这是国军回乡兵油子教的,比喻男子感受的女子性器官的三种境界,他是文盲,会说不会写。
八岁吧,一次要迟到了,猛跑,被石匠长辈老光棍一把拉住书包,我一急,出口成脏,他乐了,谅视我会骂不会写,于是折节树棍,在地上勾画那几个邪恶的主谓宾语,名词、动词、形容词。我虽害羞,不好意思多看,夺回书包就跑,但是就那么不经意一瞥,那几个邪恶的名词、动词、形容词,过目不忘了。
但是,八岁写的是俗体字的毴,毛非,毛是阴毛,非,其实是女子外阴部的漫画会意字,那对称的两排三横,表示乱毛丛生,对吧?
正体字屄,一九七八年七月才认识的。十四岁了,暑假在资阳县龙潭供销分社爸爸的同学郑伯伯那里学习抄写声律学知识《万字归宗》,他说这个是张正刚归纳的,收的各部类韵字,不乏方言词。其中有个屄,我不认识,又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低声问伯伯是什么字,他板起脸孔很严肃地说:“那个字是屄哒。”我简直想发笑,又不敢,使劲屏息呵气,忍住了,从此再没忘记。在伯伯指引下,一九八一年自购《中华大字典》,贪婪吸吮,什么花的麻的,见字就认哟,进步神速,作文爱写生僻字,阅卷老师头疼。
俗体一字师王石匠一九八五年赶集刘家场路上爬手扶式拖拉机,屁股被碾垮完,去世了;教师出身的伯父正体一字师,很憨厚的一个人,作风绝对正派,一九九〇年早春病故了,祭文是我写我念。二〇〇〇年,兵痞前辈凋谢了,教我粗鄙字的遂无活物在人间。怪字师都是讲台下的男子,至于经院女老师,别说教怪字,一九七九年学习鲁迅散文诗《雪》“处子的皮肤”我问什么是处子,爸爸同学李老师她还不好意思告诉我呢。一九八一年,年轻美丽的李老师教碧野《天山景物记》有“歌唱她们的爱情”抽我起立朗诵,我念到爱情暂停半秒,改口英语额福瑞克形搪塞过去,小李老师轻微点头会心得意弟子的临机应变,同学们哄堂大笑,怪我矫情。跨世纪,九岁女孩念叨爱情,就跟吃巧克力奶糖一样随心所欲了。
怪字师谢世了,我已经完成知识的原始积累,触类旁通,八万多汉字认识一半,识字率百分之五十。虽不及格,但是能认四万个汉字的,全球没几个吧。现在,我就是老师了,呵呵,呸。
二〇〇九年七月二日雁城下西街天主堂遗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