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KANO剧照)
对棒球的情结,或许来自小时候看的日本动画片《棒球英豪》。耳熟能详的“甲子园”三个字,感觉比“奥运”还要神圣,那象征着青春、拼搏、热血。
说实话,棒球真的好看。在四方的场地内,既要各显其能,又要团队合作,很不简单。更重要的是,棒球完全是一种争夺时间的游戏。在赛场上,时间被具体化为四垒,争分夺秒不在话下,而每一分都得来不易,攻防没有绝对界限。
日本人喜欢打棒球,这是看过《机器猫》、《蜡笔小新》的人也都知道的常识。而“甲子园”,无疑就是日本棒球的殿堂。“甲子园”之名从何而来?话说,该比赛首创于日本大正天皇四年(1915年),当时是由朝日新闻发起的“全国中等学校优胜野球大会”。接下来,这比赛就每年举办。到了大正十三年(1924),该比赛移师新近落成的“甲子园球场”(因为当年是干支甲子年)。从此,“甲子园”就成了“全国中等学校优胜野球大会”的代称,也成了“棒球胜地”。
虽然,“甲子园”只是日本国内的比赛。但敏感的人马上会问,在起初的年月,参加“甲子园”的球队有哪些?可别忘了,在日本国最强盛的时代,台湾地区、“满洲”等地,都是殖民地。是的,在1945年二战结束之前,“甲子园”比赛的阵容确实蔚为大观。最为传奇的是,曾有一支名不见经传的球队,在1931年,从台湾嘉义的农村,一路过关斩将杀入甲子园决赛,勇夺当年亚军,赢得“天下嘉农”的美称。这只球队,就是简称“KANO”(嘉农)的“嘉义农林棒球队”。如今,曾经拍摄过《海角七号》和《赛德克巴莱》的导演魏德圣,和台湾赛德克族后裔导演马志翔合作,将这段历史搬上银幕,成为电影KANO。
如果KANO是个虚构的故事,那就沦为台湾对历史的意淫之作,没意思了。神就神在,这电影完全是基于史实改编而成。网上流传着一个“你该看KANO的五大理由”,是这么说的:
“1、如果你对台湾历史有兴趣的话,一定要看。2、如果你不是外星人,一定要看。3、如果你对棒球有兴趣,一定要看。4、如果你有三百元(新台币)可以吃麻辣火锅,那用那个钱去看。5、如果你可以憋尿,一定要看!”
最后一条有趣,因为KANO保持了魏德圣一贯的风格,电影巨长,全片有190分钟。而这部只有日语、台语、山地语,没有一句国语的电影,实在是毫无半点拖沓,让人觉得时间过得奇快,真的是厕所也不舍得去。
KANO一开始,马上就将观众吸引住的,不是棒球,而是日据时代的台湾,那副美不胜收的风景,在在打破人们的刻板印象。映入眼帘的是,无边无垠的绿油油的稻田、繁荣的街市、不同语言不同种族的人和谐共处……
嘉义位于台湾西南,嘉南平原北部。清代的时候,兴筑古城如“桃”状,故而又名“桃城”。甲午战争后,日本人开始管治嘉义。1906年,发生嘉义大地震,城垣尽毁,日本当局重建城市,工商业和交通都得以发展,随后阿里山森林铁路通车,嘉义从此步入现代文明。电影故事发生的背景,正是1930年亚洲最大灌溉土木工程“嘉南大圳”即将竣工前夕。
那天,嘉农棒球队正和往常一样,在打一场日常练习赛。论起来,这支球队也真是应该感到汗颜——成立以来,他们从来没有赢得过一场胜利,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比赛完了,队员们到澡堂洗澡,还被身边的长辈取笑。但是,很快观众就会发现,这支球队最值得令人欣慰的,恰恰在于他们从来都没有赢过。试想,一支从来都没有赢过的球队,是什么支撑他们乐此不疲地打棒球呢?大概只有对棒球的热忱了——他们是真的喜欢棒球,而不是为了获胜而打棒球的。
但有人慧眼识珠,看出了嘉农棒球队的潜质,认为他们如果受到正规的训练,一定能够崭露头角。看出队员潜质的,是嘉农的老师滨田次箕。滨田老师几次三番去另一名老师近藤兵太郎家中,请他出山做嘉农棒球队的教练。近藤老师以前是甲子园球队爱媛县松山商棒球队的教练,但因为他带领的球队在比赛中失利,从此一蹶不振。电影中重现了近藤老师的过去,当球队在比赛中败北时,所有队员都灰头土脸。他们太在乎输赢了,这和嘉农棒球队完全不一样。我猜想,虽然在开始时近藤老师并未明确感觉到,但他一定也被嘉农棒球队的乐观所感染,所以才愿意重新出山带领球队。而他不出山则已,既然出山,就志在必得。
魏德圣在电影中想要告诉观众的,似乎是他自己的人生观:重要的,是为自己热爱的事业献出一切,既然决定玩这场游戏,就要拼到最后一刻。在近藤老师决定辞去爱媛县松山商棒球队教练职务的时候,前辈曾经告诉他:“近藤,不要怕输,要想办法赢。”近藤老师用了很长时间,才真正体悟到这个道理。他念兹在兹的是:“球者,魂也。”所以,他教给嘉农队员的第一件事,不是什么击球投球的技术,而是在每天训练进入棒球场前,先对球场行礼:“请多多关照。”必须要怀着敬畏的心,去对待棒球,棒球才会给你相应的回报。
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是不会遇到困难险阻的,如果一遇困难就退缩,那就注定一事无成。魏德圣没有一味美化日本侵略者,在他的镜头里,也有歧视汉族、原住民的种族偏见主义者,只不过魏德圣关注的重点不在他们,所以没有花过多的时间给他们。如果因此就觉得KANO在美化日本,那就太幼稚了。
例如,电影中近藤老师曾去找当地官员,希望他能够拨款给嘉农棒球队,资助他们的日常训练。但是,官员却嗤之以鼻地认为,汉人和蕃人(原居民)根本不配玩棒球。近藤老师非常气愤,他说:“棒球跟人种有什么关系?蕃人跑得快,汉人擅长打击,日本人擅长防守。”他认为,这支由多种族组成的球队,一定能够鹤立鸡群。没有人听他的,他没有放弃,带领球队杀入甲子园。但类似的质疑直到在日本仍旧存在,有体育记者颇带嘲讽地质疑近藤老师。近藤老师仍旧以同样的话回应记者,义正言辞。说白了,在人生的球场上,没有必要花太多的口舌,需要的只是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当嘉农棒球队亮相决赛的时候,那名曾经对他们冷嘲热讽的体育记者写下了钦佩的标题:“太阳强袭,千年冰融。”
(电影KANO剧照)
嘉农棒球队的比赛打得一点也不轻松,尤其对于投手吴明捷来说。在棒球史上,吴明捷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以出神入化的投球,获得“麒麟子”的封号,以及“怪腕”的美称。在比赛中,由于场场皆尽全力,所以无名指一直受伤。但即便带着斑斑血迹,他仍然要求教练让他出场比赛,拼到最后。
有人说KANO很热血,大抵因为嘉农棒球队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然而在我看来,他们的热血绝不仅限于此。当比赛结束的时候,嘉农棒球队未能在决赛中获胜。一群年轻的棒球队员,含着热泪来到教练近藤老师面前,泪水呼之欲出。这时候的近藤老师,也很感动。在决赛前一天夜里,他来到队员的寝室,为每位队员盖好被子,然后在离开的一刻,他对这群孩子微微鞠躬,说了声“谢谢”。在带领球队的整个过程中,想必他也从这群孩子身上学到很多,真的明白了前辈对他说的那句话:“这才是选手的灵魂啊!”在决赛中,他也终于敢于放下输赢,让吴明捷带伤上阵,去完成不为胜负,只为尊严的一投。电影真正热血之处,是不畏失败,即便失败了也坦然接受,并且成为让胜利者也敬佩的失败者。
KANO其实没讲什么大道理,仅仅呈现了一群年轻人为梦想而奋斗的故事。但这故事,不止属于嘉农棒球队,不止属于近藤教练,不止属于魏德圣,也属于每个心怀梦想的年轻人,属于每个为梦想脚踏实地心无旁骛的年轻人。虽然,嘉农棒球队在随后几年的比赛中都没有再能杀入甲子园的决赛,但这场光辉战绩,已足以令他们载入史册。历史不会忘记,80多年后,终于有人将其搬上萤幕。有的人表面上赢了,实际上输了;有的人表面上输了,实际上赢了——公道自在人心。所有人都应该记住嘉农棒球队的精神:“怕输,就没办法赢。”青春应该用来燃烧,而不是虚度。
作者注:KANO将于3月18日作为香港中文大学“博群电影节”开幕电影,在新亚书院圆形广场露天播放,魏德圣导演将亲临现场座谈。另,3月27日开始,KANO将在全港院线公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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