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目前的資訊看來，美國上下都還並未就退出NAFTA達成一致。 今年2月蓋洛普民調結果顯示，48%的民眾認為NAFTA對美國有利，46%的認為對美國不好，高度分裂。 而白宮內部，也未形成絕對一致。 這樣一種背景下，與其說特朗普政府下定了退出的決心，還不如說該政府決心以退出為底線，向加拿大、墨西哥兩國施壓，讓美國獲得優勢談判地位。
北美貿易協定是1994年誕生於克林頓政府之手，由美國、加拿大、墨西哥三國組��。 這一協定幾乎取消了三國之間商品流動的所有關稅，實現了商品物資的國際間無障礙流動。 自成立之後，北美自由貿易區已經成為全球最大的自由貿易區，經濟總量達1.2兆億美元。 僅2016年，美國向加拿大的出口就達到3220億美元，墨西哥2620美元。 在為協定三國創造巨大經濟收益的同時，該協定也被認為導致了美國大量工作崗位的流失。 美國經濟政策研究所給出的資料是，1997年至2013年16年中，因此流失的工作崗位大約有80萬。
在去年的競選中，特朗普曾明確表示了對NAFTA的深惡痛絕，稱它是「有史以來最糟糕貿易協定」，造成了美國大量工作崗位的流失。 這一表態為他贏得了美國「工人階級」的廣泛支援，並最終助力其入主白宮。 選舉獲勝後，特朗普曾公開表示，已經把退出或者「重新協定」NAFTA首先加入了自己的「百日計畫」中。
那麼，NAFTA是否真的如特朗普和美國人認為的那樣，造成了大量就業機會的流失呢？ 答案也不儘然。 2015年美國國會發佈的一篇報告顯示，NAFTA造成就業流失的情況遠沒有美國人想像得那麼嚴重。 同時，美國國內有1400萬的工作崗位依託于這一協定。 美國一旦退出，這些崗位都會遭到威脅。
那麼，流失的崗位會在美國退出後如願回流嗎？ 答案仍很難確定。 以NAFTA中規模最大的汽車業為例：協定使得美國許多大型汽車公司逐利而遷，如福特、通用等，將工廠大規模遷向墨西哥，利用當地廉價的工作力成本，獲取更多競爭優勢。 對於美國汽車企業而言，撕毀協定可能會為他們帶來不小的損失。 而對於美國相關行業的工人群體而言，撕毀協定可能帶來這些企業回遷，讓他們更容易找到工作。
但事實上，如果美國撕毀協定，這些製造業崗位更有可能流向其他工作力成本廉價的國家，而不是流回美國。 同時，該協定使美國享受了大量廉價商品，這其中不僅包括墨西哥向美國出口的商品，也包括一些美國本土企業的商品。 以服裝業為例，許多美國企業將布料運至墨西哥加工，享受低廉的工作力成本，加工完畢後運回美國銷售，整個過程都是完全免關稅的。 而一旦撤出該協定，美國本土製造業的生產成本會大大提高，價格優勢也將消失。
身為商人的特朗普不可能不算這一筆賬。 直接撕毀該協定顯然對協定三國都是沒有好處的，但如果不表態撕毀，則可能失算更大，草根階層的支援和個人形象的保持都會失分。 最後，特朗普選擇了高壓式的促談方式，暫不退出，但以退出相威脅，迫使墨、加兩國讓步。
下一步，美國很有可能會收緊汽車行業的原產地規則，上調62.5%的原產比例，以讓更多的本土企業參與汽車製造過程，在美國國內創造更多就業機會。 不過，得之東隅也可能導致失之桑榆，由於美國國內高昂的工作力成本，原產地比例越高，汽車成品的價格也就會越高。 而一旦美國家庭的購車開支增加，其他領域的開支很可能減少，進而對其他產業造成衝擊。
另一方面，美國也可能通過環境法案、加值稅法案等相關立法迫使墨西哥提升製造業成本，進而促使製造業企業向美國回流。 但是，即便這些製造業遷回美國，也很可能以提高自動化程度、減少人力的方式最大程度上降低成本，其結果，也未必能讓本土工人獲得更多的就業機會。 一定程度上，與其說是NAFTA和墨西哥，還不如說是生產自動化導致了美國就業崗位的流失。
實際上，美國立即撤出NAFTA，最有可能的結果是讓北美三國三敗俱傷。 不過，就像英國脫歐、義大利公投失敗一樣，美國也在試圖以逆全球化和自由貿易的這種「新」方式嘗試保護自身利益。 不管這條路會把美國帶向何方，特朗普政府肯定都不會在事情有個結果前放棄嘗試。 (史澤華 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副教授，趙禹婷 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關係學院研究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