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3日早上7时，湖州市气温已达30℃，湖州吴兴区妙西镇汤村社区卫生服务站的全科医生费云骑上电瓶车，前往4公里之外的稍康村，看望七十高龄的帕金森患者童阿黑。回到社区卫生服务站，她满头大汗。6年多来，风里雨里进村为居民看病送药，已经成为费云工作的常态。
但并不是每个地区的居民都能享受到像费云这样的全科医生的服务。3年前，她在妙西镇南埠村卫生服务站工作，曾有同事因基层工作待遇不理想而离职。
在医药卫生体制改革中，全科医生是做实家庭医生签约服务、推进分级诊疗制度的关键。日前，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深化医教协同进一步推进医学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意见》，多处提及了全科医生的培养和使用。
在浙江，数以万计的注册全科医生坚守在基层医疗卫生机构的第一线。但记者了解到，受待遇偏低、发展空间小等因素影响，部分农村地区全科医生依然不足。
农村基层
需要全科医生
10年前，费云被湖州师范学院临床医学专业录取，成为该校首届面向基层定向培养的医学生。2010年7月，根据在校时签署的协议，她先后在妙西镇南埠村、汤村社区卫生服务站工作。
童阿黑患帕金森病20多年，腿脚不方便。由于子女常年外出，家中也无人照顾他。“我每个月固定下村，监测她的健康状况，并带去药品。”费云告诉记者，一年多来，老人的病情基本稳定。
在远离城市、交通不便、健康意识相对薄弱的农村，全科医生是基层群众的“健康守门人”。目前，浙江注册全科医生进村入户，基本医疗服务涵盖慢病管理、健康档案等，是缓解基层群众看病难的重要力量。据统计，截至2016年底，浙江基层304.39万高血压患者、78.22万2型糖尿病患者得到了有效管理。
“在医改中频繁提及的家庭医生、责任医生，主要由全科医学人才承担。”省卫计委基层处相关负责人说，今年年初，国务院确定今年医改的十大重点任务，其中一项为“以需求为导向，做实家庭医生签约服务”。
记者了解到，早在1991年，全国农村首家乡镇全科医疗试点在衢州江山四都镇展开，此后，浙江先后开展全科医生岗位培训、全科骨干师资培训，并出台了《浙江省以全科医生为重点的基层医疗卫生队伍建设规划》。2011年起，全科医生培养模式逐渐过渡到以规范化培养为主。
家庭医生、责任医生已成为全社会的共同需求，但记者调查发现，在浙江部分农村基层，全科医生依然面临紧缺状态。根据《浙江省基层卫生事业发展“十三五”规划》，到2020年，全省规范签约服务要覆盖一半人口。“这就意味着，届时浙江签约总人口要达到2500万人。如果每位全科医生签约1000人，3年之后全省共需2.5万名全科医生。”省卫计委基层处相关负责人说。
多种因素
造成人才缺口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不少全科医生人才在完成培训、培养计划后，选择转岗为专科医生，成为农村基层全科人才缺口大的主要原因。
数据显示，浙江通过院校教育、定向培养、继续教育、规范岗位培训等多种途径，已培养全科医生共计3.4万余人，但注册到全科的仅有1.51万人。费云告诉记者：“按照协议，我们班100多名同学都要到基层医疗卫生机构服务，但事实上，很多同学都没有坚持下去。”
基层为什么留不住全科医生？
湖州市吴兴区埭溪镇茅坞社区卫生站，管理着所辖茅坞村、莫家栅村2700多人的健康。因为一直没有新的全科医生到岗，日复一日的工作中，全科医生施丽芬除了进村入户为村民量血压、测血糖、随访外，还要花大量精力整理随访资料，帮助病人转诊到上级医院。“在乡镇卫生院，可能连手术、写学术论文的机会都没有，获得感、成就感来得很慢。”
采访中，几位农村地区的全科医生告诉记者，在基层工作比较辛苦，常常要跑很远的路，有时难免照顾不到家里，待遇也不高，关键是发展空间小。
“全科医生的学历教育主要来源于临床医学专业。普通本科临床医学专业毕业的学生，除了在院校的学习外，在医院临床实践的过程中成长很快。但在基层医疗卫生机构，成长空间受到一定限制。”温州医科大学校长吕帆教授长期从事有关全科医生的研究，她说，本科层次医学院校的毕业生有很大的选择余地，因此，大多数人不愿意选择基层。
全科医生面临的现实问题，给全科医学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学员的招录、全科医生的培养带来压力。以去年为例，浙江拟培养400名全科医学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学员，但实际报名不到200人。
各方努力
下得去留得住
值得欣慰的是，有关部门已经高度重视全科医生在农村在普及率，已经或正在出台一系列举措。
定向培养的全科医生比重逐年增加，到目前为止，浙江通过定向培养的方式招录全科方向的医学生约9372人，其中专科5459名，本科生3913名。2012年开始至今，本科生招录数已超过专科生。2017年的招录计划中，定向培养1359人，其中本科891人，专科只占468人。
“本科生的比例明显攀升，说明全科医学人才的素质正在不断提升。”省卫计委科教处相关负责人说，全科必须是一门不被替代的学科，各方都在呼吁更为健全的基层全科医生培养、用人机制。
以温州医科大学为例，该校设立全科医学学院，现有学生2412名，已覆盖全省11个地市61个县（市、区）。2015年起，温州医科大学首创全科医学学院招收全科医学专门人才，这对确保医学生留在基层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学历教育基础。吕帆教授认为：“全科医生制度是一项长期工程，人才培养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完善全科医生制度需要各方共同努力。”
省卫计委建议，为了让更多全科医学人才下得去、留得住，各地卫计部门要加强与有关部门协同研究，实现90%患者沉淀到社区基层的目标，使全科医生真正承担起健康守门人的作用。更为重要的，是建立起符合全科医生岗位特点的薪酬制度和有利的职业发展环境，尤其偏远地区更需有一些特殊政策，让高素质人才真正下沉到基层。
在城市的社区医疗卫生机构，全科医生对个人发展也有更多需求。在杭州江干区闸弄口街道，卫生服务中心的全科医生严仰郁是有名的“片儿医”。记者跟随他在红梅社区上门问诊时，短短一段道路上，社区居民不断与他打招呼，上前询问血压、血糖测量情况，他都笑呵呵地作了解答。
“这些年来，我逐渐感受到了居民对我的信任。”严仰郁告诉记者，现在他的1178名签约病人中，年纪最大的96岁，最小的只有3岁，他发挥着“健康守门人”的职能，管理着他们的日常健康。
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全科医生群体对专业技能、人文知识的迫切需求，“我希望能够加强在岗全科医生的继续教育，让我们也有更大的提升空间。”
省卫计委科教处负责人告诉记者，由于全科医生群体的特殊性，他们的培养不能仅限于医学知识的灌输，下一步，浙江全科医生的培训还将逐渐加重人文知识的比重，培养出一批富于人文关怀的基层全科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