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中县贡井林场58年艰苦造林纪实
造林人打造的幸福林(资料照片)。
本报记者 宋振峰 侯若志
汽车沿着蜿蜒崎岖的盘山公路,在绵延不断的濯濯童山之间行进。峰回路转,荒凉渐褪,绿色渐浓。冬日,一座座山梁焕发出勃勃生机,令人震撼。
这里是兰州市榆中县北部山区,紧挨着定西、白银市,昔日千沟万壑,旱渴荒凉。
“陇中苦瘠甲天下。”100多年前,清朝陕甘总督左宗棠的那声叹息,回荡在历史的长空。
40多年前,联合国专家来此考察,给出的曾是绝望的评价:“这里不具备人类生存条件”。
然而,就在今年6月,国家林业局邀请外国驻华使节和联合国粮农组织、环境规划署联合国荒漠化公约组织等国际代表,专程来到这里,考察“三北”防护林工程和荒漠化防治。这里的一抹抹绿意,让不少人赞叹不已:“伟大的中国人民了不起!”
绘就这一切的,是榆中县贡井林场的干部职工们。
三代人,58年。
贡井林场以大地为纸、青松为笔、汗水为墨,一棵接一棵地把林木牢牢地钉在贫瘠的土壤之中,在榆中县北部山区造林12.9万亩。
就像河北省塞罕坝机械林场55年持续造林护林,让荒原沙地变成绿水青山,创造了高寒沙地生态建设史上的绿色奇迹一样,贡井林场在陇中山区坚持不懈人工造林,矢志不渝坚守奉献,以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持之以恒的钉钉子精神、百折不挠的斗志激情,筑起了一座永恒的绿色丰碑。
一棵接着一棵栽,一代接着一代干,为了绿色梦想,贡井林场人以超乎想象的牺牲和意志苦干实干,书写出一段绿色传奇
占榆中县面积三分之二的北部山区,涉及全县20个乡镇中的13个乡镇、77个村,海拔在2200米以上,与县城南部的“陇右第一名山”——兴隆山遥遥相对。
历史上,榆中北山一带与兴隆山一样美丽,草木葳蕤,鸟兽繁多。
虽然自秦汉以后,已有大批移民开始毁林开荒,但在明代,榆中北山一带还多为森林和草地。如今的哈岘乡、中连川乡的鞑靼窑村、园子岔乡的绊马岔村……这些名字,皆是元朝时游牧民族迁居放牧遗留下来的。
在园子岔乡柏木沟村,上世纪八十年代,还出土过直径比水桶口还粗的柏木残留物。
明末,榆中北山命运遭遇逆转。那时,当地居民发生纠纷械斗,放火焚烧山林。
经历战争劫乱、自然灾害和人为破坏,至清初,榆中北部山区原始森林已荡然无存,到处荒山秃岭、惨不忍睹,游牧民族被迫迁移他处。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强调:“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人类必须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人类只有遵循自然规律才能有效防止在开发利用自然上走弯路,人类对大自然的伤害最终会伤及人类自身,这是无法抗拒的规律。”
藐视自然,违背规律,大自然的报复就如同洪水猛兽一般袭来。
到新中国成立时,榆中北部山区年降水量仅为280毫米,蒸发量却高达1560毫米以上,有些地方甚至高达2000毫米。
肆虐的旱魃,使得这里“春种一坡,秋收一瓮;除去籽种,吃上一顿”。一曲“荒山秃岭和尚头,林草奇缺水如油,三餐难度人外流”的民谣,唱尽了当地人无尽的心酸。
由于生态遭到破坏,天上飞的喜鹊、地里跑的野鸡没了踪影。
来过这里的人都感叹:北山真穷、真苦、真荒凉!生态恶化,警钟骤响!造林绿化,势在必行!
新中国成立后,党和国家十分重视国土绿化。1959年,正值国民经济困难时期,国家仍咬紧牙关,在榆中县贡井镇、夏官营镇、清水驿乡、韦营乡的四乡镇交界处,建起了国有贡井林场,恢复北山植被。
那时的贡井林场,方圆十公里没有人烟,也没有一棵树,仅有一些稀疏的蒿草。
严酷的自然条件,挡不住建设者们的万丈豪情。
是年国庆节,来自榆中县北山各乡镇的第一支建设大军吹响了集结号,聚集到林场附近的鸡冠梁一带,开始整起了水平台,挖起了树坑。
听说家乡要变绿,周围群众的积极性特别高,一下子有近300人报名。今年86岁的林场老职工金民俊清楚地记得,仅他们韦营乡,当时就来了100多人。
然而,建场之初,林场生活条件非常差。没有房屋可居住,就挖几孔窑洞。没有床铺可休憩,就在地上铺几把麦草。没有电,照明用的是马灯。没有自来水,就靠天上下雨时集流的窖水。
食物更是严重短缺,本来北山产的粮就少,一大堆人聚集在一起,经常得挖野菜充饥。烤几个土豆、喝点面糊糊,已是难得的美味。
快过年了,民工们都撤了。林场仅剩下包括金民俊在内的18名年轻的干部职工。
不畏艰难,垦荒植树。他们“先治坡、后置窝,先生产、后生活”,用青春和热血在这片荒山秃岭上开始书写动人的传奇故事。
从3月初至10月末的造林期,再到11月初至来年5月末的防火期,他们几乎整年守望着山林。每天早上四五点钟,他们就起床了。背上一壶开水,带上点干粮,在天还麻麻亮时便摸索着上山,一干就是一整天。
虽说有一份工作,但一听是常年吃住在大山里的“种树人”,他们娶媳妇很难。已经成家的,也是常年顾不上家,被家人埋怨心里只有树没有家。
直到2008年,这里的生活条件依然艰苦。一年四季也吃不上什么新鲜蔬菜,咸菜是当家菜肴。盛夏时粮食存放不住,造林人得将从家里带来的馒头等干粮晒干,以防发霉。吃的时候,先用小锤子敲碎,再泡到开水里,便是一餐。
北山一带交通条件极其不便。最初,只有一条蜿蜒的土路,尘土飞扬。去趟县城南部的兴隆山苗圃拉苗子,得走50公里山路。刚开始,人背畜驮,有时要走整整一天的时间。后来,有了一辆马车。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时,才添了一辆小敞篷卡车。
再难,树,都得一棵棵种出来。
北山一带,十年九旱。没办法浇水,种树就等着春秋季节雨水多时再种。
不畏艰难,愈挫愈勇。在榆中北山,一代代务林人顽强地扎下根来,种下一棵棵幼苗,种下恢复绿水青山的理想和信念。
凭着超常的恒心和意志,到2008年,贡井林场造林3.26万亩。
党的十八大以来,贡井林场以科学严谨的求实态度,撸起袖子加油干,生态文明建设力度空前,开启了新的征程
2008年,当李学荣担任新一任贡井林场场长时,林场当时种下的3.26万亩苗木,将林场所辖面积全栽完了。这意味着,林场只剩下护林的任务了。
是躺在前人的功劳簿上睡大觉,还是继续向前?
李学荣选择了后者。结合黄土高原综合治理林业示范建设项目、“三北”防护林工程等,贡井林场开始跳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让绿色向整个北山地区延伸。
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始终将生态文明建设放在治国理政的重要战略地位,中国生态文明建设开启新的征程。
2013年春节前夕,习近平总书记在甘肃视察作出“八个着力”重要指示,希望甘肃努力同全国一道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加快建设经济发展、山川秀美、民族团结、社会和谐的幸福美好新甘肃。他强调,甘肃是我国西北地区重要的生态屏障,在保障国家生态安全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和作用,要着力加强生态环境保护,提高生态文明水平。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造林绿化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业,要一年接着一年干,一代接着一代干,撸起袖子加油干。
深入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沿着习近平总书记“八个着力”重要指示精神指引的方向前进,2015年底,新一届榆中县委县政府提出了“生态榆中”的全新目标——在全县尤其是北山地区“整山系整流域推进、集中连片综合治理”,新增绿化造林面积100万亩,再造一个秀美的兴隆山!
作为榆中北山一带唯一的林场,贡井林场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历史机遇期。他们的绿色梦想,向着更广阔的天地进发。
在实践中,贡井林场的造林技术不断进步。长期以来,贡井林场栽的苗木当年成活率不到一半。
1960年的春天,激情满怀的第一代林场人,没有一点造林经验,一上马就种了2000亩杏树、核桃树、油松等苗木。
现实是残酷的。当年秋天,他们就被浇了一瓢冷水:榆中北山黄土高原,剁开一块土、两半都喊渴,加上土质涵不住养分,辛辛苦苦种下的幼苗,一半以上都旱死了。像当年种的300多亩油松,时至今日,仅剩43株;2000株核桃树,只余两棵。
在许多地方,种树就是挖个坑、种棵苗,容易极了。
但在北山种树,太难,太苦!栽活一棵树,比养大一个孩子还难!
如何提高苗木的成活率?分析查找原因,新一代林场人认识到,在北山一带造林,最大的制约因素是缺水。而长时间,林场职工每次栽的树总是太密。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贡井林场栽了一片占地七八十亩的沙棘林,每亩都在300株到500株左右。
沙棘,耐旱,按理长势应该很好。可长了十多年以后,大树、小树争抢“喝水”,结果谁的营养都赶不上,好不容易长大的林子没了。
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惨重的损失让新一代林场职工认识到,栽树,心再急,也“一口吃不了一个胖子”。
总结经验教训,林场创造出了“微创式”造林全新模式。
以前,一亩地,林场造林时挖222个鱼鳞坑。虽说种的树多,可坑小,每个坑长50厘米、宽30厘米、深30厘米,装不住水。
这几年,林场人将一亩地的鱼鳞坑减了一半,只挖110个,而且全改成了大坑,每个长1.2米、宽70厘米、深30厘米。这样一来,一个鱼鳞坑能装100斤水,一亩地能装1万斤水。
看起来栽的树少了,可只要天一下透雨,就能保水保土,苗木的水分得到了充足的保证。
种苗的选择也改进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林场引进了一批样子很漂亮的河南黄榆幼苗,种了200亩。3年以后,这些树都长到铁锹把粗了,但全死了。
外来的苗木水土不服,抗旱性太弱。在北山种树成功,必须得用适应当地土质和环境生长的苗木。耐旱的河北杨、榆树、樟子松、榆树等乡土树种成了林场人的选择。
从2013年开始,林场引进了容器苗木栽植技术。结合北山特点,他们将容器苗木提前一个月拉到林场“炼苗”,适应当地的气候条件。
建场之初,林场人不爱种灌木。总觉得乔木才能长成木材,可乔木成活率太低。1975年开始,他们将树种从以乔木为主,变为以柠条、红柳、沙棘、山杏等耐旱的灌木为主。为了进一步提高成活率,林场现在选择了乔灌混植。这样一来,耐旱树种的抗耐旱性不仅可以得以提高,也不容易再遭病虫害侵袭。
随着苗木种植技术的改进,侧柏这一抗旱、耐瘠薄的树种也在北山落户了。
早些年,贡井林场也种过侧柏,可那会都是裸根种植,裸根苗吸收不到水分,成活率很低。
现在,随着带土球技术的引进,柏树栽一棵,活一棵,一年就能造一片林子。
树草结合、以草护林,人工栽树与自然修复也开始紧密结合。以前,栽树时,林场都要挖3米宽的水平台。现在,林场人意识到,这对草地的破坏面积太大了。在北山这样的干旱地区,长一株蒿草都很不容易,倘若地皮破坏了,草木二三十年都恢复不起来。如今,水平台被摒弃了。
一系列技术的革新,使贡井林场如今苗木成活率提升到了90%以上。
抢墒造林,这一林场的创造,如今得到了大规模的推广。
对于植树,很多人想到的是春秋两季栽植,但在榆中北部山区这一荒山秃岭,贡井林场如今却是“三季植树”。
北山天旱,如果按照传统的春季造林,成活率太低。
前些年,贡井林场在种植柠条时,探索出了抢墒造林的办法。继续实践,新一代林场人摸索出,即使在七八月份,只要下一场透雨,第二天就赶紧种树,不仅省时省力,还能大大提高成活率。
种上一周,墒情不行了。林场人又继续挖树窝,等待下一场降雨的来临。
这样一来,现在,在榆中北山,种树一直能种到冬季封冻前。
北山许多山坡地势较陡,白虎山一带坡度甚至在60度以上,人上去站都站不稳,这样的地方,以前林场人只能望山兴叹。
新一代林场人发现,只要下一场雨,地皮一湿,人就能顺势爬上去,靠一把铁锹两只手,挖出树坑来。
其实,最难的还不是挖树窝,而是搬运苗木上山。坡度陡,连路都没有,骡子无法走,只能靠人背。最远的地方,得翻两座山头,背五六个小时才能到达。因为是定额栽树,一个人最少得背300株小树苗。
克服了一个个困难,闯过了一道道难关。2009年以后,贡井林场植树造林步伐大大加快。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的这五年,成为贡井林场造林史上力度最大、进度最快的一年。从2013年到今年,贡井林场造林面积达9.4万亩,相当于前50年时间种植面积总和的2倍。
榆中北山生态建设也随之进入到改革奋进的快速发展期。去年到今年短短两年时间,榆中县委县政府结合新一轮退耕还林、“三北”防护林、飞播造林等重点工程建设,以贡井林场为主力造林队伍,在北山地区完成各类造林面积35.1万亩。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接续传承、种树不止,对绿色永恒不变的追求,不断传递与延伸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绿色,始终是贡井林场人永恒不变的追求。
在人生的漫漫长河中,可以做很多事情。但在张成宝的生命中,只做了一件事情:植绿护绿。
退休好几年了,66岁的张成宝依然挺立在播绿第一线。
汽车钻进重山紧锁的北山地区。在夏官营镇郝家山造林点临时搭建的一间彩钢房里,迎出了张成宝。黝黑的皮肤,粗糙的双手,苦和累早早化作皱纹,爬上了老人的面庞。
1970年,张成宝到北山林场开始植树造林,这一干,到今年已是47年。
我们眼前的这座场部,已经是他退休后转战的第三个造林点了。
山上这间临时的彩钢房里,只有一张桌椅,一张床铺,一台用来解闷的电视机。房中央那个火炉子“嚯嚯”地燃着,蒸的是一大锅土豆。平日,除了面条外,这就是百吃不厌的主食。
这里还没通水。门前,有个集雨的小水池。今年春天,才安了太阳能光伏电板。
山下县城里,是张成宝温暖的楼房,贴心的家人。6年前他已经退休了,可他没有从“战场”上退下来,而是接受返聘,一年四季在山上住着。
凌晨四五时,天还没亮,他就起床准备干活了。植树季节,他和小伙子一样拼。“现在,上岁数了,干不动了,今年一天才挖了200个树窝,前几年每天还能挖300个呢。”老人感慨地说道。
到了11月1日,进入管护季节,他的任务就是巡山。每天最少得花四五个小时,跑四五十里山路,查看需不需要防火,查看有无放牧毁林现象。
不要说平常的日子了,退休以来的这6年,除夕夜,张成宝和家人才团聚了三回。就这,大年初二他便返回到了护林点。
他说,离不开是因为他的“娃”——造林点栽下的那一株株树。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朋友,甚至亲人。
生活条件艰苦,对他来说,不算啥。比这更难以忍受的,是孤独和寂寞。晚上7时30分电视里的《新闻联播》一结束,太阳能光伏板里的电也就没了。周围,无边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连说话都没个人,听会收音机也没意思,索性一个人早早睡觉。
简单重复的工作,坚持一天都让人心生烦躁,更何况是47年。
苦不苦?这位林场的第二代人说,“守住这片绿色,是职责所在”。更何况,比起第一代造林人来说,现在的条件已经好多了。
张成宝一字一句地说着,听的人心里满是敬意。
寂寞守望,孤独坚守——这就是贡井林场人的生活。
“先顾树、后顾家”。时至今日,尽管生产生活条件已与建场之初大为改善,但贡井林场人的工作时间表仍然满是辛劳与付出。
为了植下新绿,每年3月到10月底,造林员需要连续作业,整月整月地吃住在山上,干20天最多休息3天;
这些年,每年“五一”“国庆”“中秋”三个节假日,全国人民都放假了,可贡井林场却是北山造林的“黄金”时间,职工集体不休息,全在山上造林;
……
那一处处曾经拒绝绿色的荒山秃岭上,造林人的印迹,化为抹不去的生命标记。
9年前,今年52岁的崖头岭村村民白富堂,拉了一车侧柏,从林场场部前往造林点时发生了车祸。他的媳妇眼睛受伤了。他呢,不仅腰、腿摔坏了,而且没了左脚,安上了假肢。
但白富堂还是放不下树木。休息了两三个月,他又跑到林场去,帮忙吆喝着让其他村民造林。
种不成树,就护林。2016年,他被林场聘任为?望台上的护林员。每天,他都沿着山路,拄个拐杖,走一二里山路。交通方便的公路沿线,他还要骑个摩托车去瞅瞅。白富堂心甘情愿地为这片绿色付出一切。
“恨树吗?”
“哪会!”他回答得非常干脆。自小就在北山地区生活的白富堂,对树有着深厚的感情。希望北山从此绿起来,是他一直的梦想。
纵使时光再艰难地前行,每个造林人,都是绿色梦的追逐者。贡井林场第三代人给出了同样响亮的回答。
2003年春天,31岁的火彦君第一次到贡井林场上班时,年轻的他在路上就傻眼了。
对于老家在榆中县和平镇、骑自行车一刻钟就能到兰州的火彦君来说,山弯越转越多,心越走越凉。周围的山,几乎没有绿色。
到了杏树湾的老场部,绿色是有了。可十几间旧平房里,牛皮纸糊的顶棚破破烂烂,土墙上贴着报纸,熏得黑??的。吃的还是窖水。
但他还是深深爱上了这里,一头扎了进来。为了多添一道绿,十年前,火彦君和林场的老场长,第一次在场部附近,尝试种起了带土球的侧柏。
先是拉苗子时一个一个地验收,土球小于30厘米的,坚决不要。
路上,又害怕把土球颠破。栽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将带土球的侧柏栽进去以后,踏实,扶正,又忍不住多浇几回水。
350亩地,整整种了15天。
到了秋天,经过焦急和不安的等待,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苗木都活了,他和其他林场职工在汗水与泪水交织中欢呼雀跃。
“小火,把这一片林搞成了,你确实不容易。”听着老职工的纷纷赞扬,他欣慰极了。
不过,对于家人,如今已是贡井林场新一任场长的火彦君还是觉得亏欠很多。
都说父女亲,可今年他的姑娘都上高三了,还是和他不亲。
刚到林场时,孩子才4岁。造林季节,他经常回不了家,偶尔回去一趟,到家时,女儿都睡着了。而常常在女儿没醒的时候他就出门。“有一次,孩子抱怨说,老爸,几个月没见你了。其实,我见过她,她没见过我。”他说。
树离不开人,人离不了树。数十年义无反顾,不离不弃,贡井林场人用骨子里的坚韧与坚持,让他们和树木的生命融为一体。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转变发展方式,将生态建设与脱贫攻坚有机结合起来,写就新时代造林富民新华章
父母曾经是村里的饲养员,自己也放了40多年羊,榆中县清水驿乡岘坪村贫困户韩志雄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放下羊鞭。
2012年,贡井林场的干部职工来到村里,三番五次给他做工作,劝他将羊卖掉,加入造林护林的大军。韩志雄打心眼里转不过这个弯。
一家5口人的生计,多少年来全靠韩志雄每年养的100多只羊,一年下来,能挣1万多元。
是的,有上百亩地,可全是北山一带的山地。一年下来,从春到秋,犁地、播种……苦没少下,广种薄收,连个籽种钱都收不回来。
不放羊了,生活咋办?
“山定权、树定根、人定心”。集体林权制度改革,让韩志雄分到了700亩荒山,这些荒山上造的林,所有权都归他。真正成了山林的主人,让他有了底气。
更为关键的是,参加造林后,政府还发放生态专项补助。
参与生态治理还有收益?当年3月,半信半疑的韩志雄和媳妇一边养羊,一边加入造林队伍。早上四五时爬起来奔到造林点,干到9时,媳妇又赶回去放羊。
没想到,那个月他们两口子靠挖树窝挣了1万元,相当于一年卖羊的钱。两个月后,他主动联系了个羊贩子,将羊连卖带送地处理掉了。
放下牧鞭、保护生态。现在,韩志雄由“种地农民”转变成了“造林工人”。
北山一带,每年四五月,柠条黄色的小花都开了,草还没长出来。以前,韩志雄就赶羊进了树林。为了放牧,他不知和贡井林场的干部职工吵过多少回,捉过多少次“迷藏”。深夜,碰上护林员时,他干脆就打游击。如今,昔日怒目相向的“对手”变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
韩志雄告诉我们:“刚开始参加护林时,对面山上的村民还养了上千只羊,他们想的鬼点子,哪个以前我没想过?”除了监督他们外,他也像林场职工当年一样,劝说他们放弃养羊。
现在,梁建福、黄宗山、代余学、王秋先等二三十名贡井林场周边以前的“羊倌”,和韩志雄一样,加入到造林护林队伍中来了。
这些建档立卡贫困户,不仅一年三季造林有收入,而且还被县里聘为生态护林员,参与林场的日常护林,每人每年可收入8000元。除了这些,他们还能享受到新一轮退耕还林政策的相关补助。
现在,韩志雄他们和林场的20名干部职工,以及北山一带的老百姓,组成了200多人的造林队伍,从2013年开始,常年坚持不懈地造林护林。
前不久,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委会主任林铎来到榆中北山。当了解到这一情况后,他称赞道,退耕还林享受政策补贴,带动务工就业,既是生态工程又是扶贫工程。他勉励大家,要继续弘扬艰苦奋斗精神,把北山生态建设好保护好,用勤劳的双手再造秀美山川,用不懈努力彻底拔掉穷根。
周边的群众,也开始从这片绿意中长久收益。
如今,紧挨林场的贡井镇崖头岭村村民李艳流转了一座山头,在林下养起了“溜达鸡”。
记者来到她的养殖场时,只听一声哨响,成群结队的“芦花”鸡便漫山遍野地飞跑开来,到树林中开始捉虫啄草。
“去年养了2.4万只鸡,今年,家里出了点事,只养了1.2万只,挣了2万多元。放养的鸡品质好,鸡的销路不愁,不光兰州、白银的市场认可,通过网络,最远还销到北京、天津。”提及林下养鸡的收益,李艳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城里人也特别爱吃‘土鸡蛋’,我们这的鸡蛋都论个卖,一个卖1元5角,都供不应求呢。”
林下经济,开启了兴林富民的“希望之门”。收益多了,李艳还成立了榆中欣源专业合作社,带动周边30多户农户加入合作社,一起养鸡致富。
绿水青山带来真金白银,绿色发展之路越走越宽。
在持续推进生态公益、造林绿化的同时,这两年,贡井林场还开始试种一些既有生态效益、又有经济效益的经济林。2014年,他们探索在红柳树下种了20亩肉苁蓉,还试种了750亩文冠果;2015年,种了1000亩长柄扁桃;2016年,种了8850棵杜仲。
“种这些经济林,就是想尝试着化生态优势为经济优势,为北山农民脱贫致富闯出一条新路子。”李学荣说。
守住绿水青山,贡井林场创造了价值难以估量的金山银山——
与建场初期相比,林场周边20公里区域的小气候明显改善,年降水量现在达到了320毫米左右,增加了40毫米。
在北山一带,改革开放初期不足10只的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岩羊,如今成群结队地出现了,现已增加到了450只以上。北山一带又重新成为甘肃中部仅存的岩羊原生地和栖息地。
不仅仅是岩羊,如今,榆中北山一带生物多样性得以逐渐修复。锦鸡儿、驼绒藜、醉鱼草、麻黄等天然灌木植被数量增加。野鸡、喜鹊重现踪迹,时不时地映入人们的眼帘。
更大的绿色奇迹,还在路上——
榆中北山一带现在还有70多万亩宜林地。去年,新一届榆中县委县政府决定,以贡井林场为造林主力队伍,“十三五”期间将这些荒山全部造成林。到2020年,榆中县北部山区造林面积将达到113万亩,相当于如今河北塞罕坝林场的面积。这必将为榆中县乃至兰州市构建一道更为坚实的绿色生态屏障。
每种一棵树,都是在靠近美丽中国的梦想。艰苦奋斗,顽强拼搏,久久为功,追逐梦想。一代接一代的贡井林场人,赢得了光明的今天,畅想更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