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举办前景不明 东京奥运会可能要赔大了
因为新冠疫情带来的不确定性，让企业对于营销支出和赞助奥运持观望态度。这种不确定性已经从奥运经济主动脉向外扩散，今年东京奥运会可能因此承受罕见的商业压力
文 |《财经》记者 王晓枫
日本东京正全力为举办今年的夏季奥运会做准备，相关花费已突破百亿美元，全球知名企业和媒体也投入天价资金争取赞助权和转播权。各国运动员更是为了备战奥运训练数年，现在距离他们冲上运动生涯的巅峰只剩几个月。然而，近期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爆发，日本境内疫情形势严峻，让外界愈发担心这次夏季奥运会可能无法如期举行。即使能勉强举行，其商业运营前景也堪忧，可能亏损的阴影越来越大。
截至3月3日，全球73个国家出现新冠病毒确诊病例，确诊病例总数突破9万。在中国疫情逐渐缓和的同时，日本、韩国、伊朗和意大利的确诊病例却持续上升，一些国家死亡案例也在上升。截至3月4日9时，日本累计确诊新冠肺炎病例1000例，因新冠肺炎死亡累计12人。其中在日本国内的日本人和中国游客等累计确诊280例，“钻石公主”号邮轮累计确诊706例，从武汉乘坐包机返回者累计确诊14例。
为了打消外界疑虑，3月3日，国际奥委会执委会再次发表声明，表达对2020年东京奥运会如期举行的充分承诺。这一承诺是建立在听取世界卫生组织意见的基础上做出的。声明说，一支针对疫情的联合特遣队在今年2月中旬就已成立，成员来自国际奥委会、东京奥组委、日本和东京政府以及世卫组织。
国际奥委会的声明是东京奥运会利好消息，自从钻石公主号加剧日本疫情和随后全球疫情升级，东京奥组委、东京都政府和日本政府面临巨大压力，日方高层多次出面强调奥运会将如期举行，仍不能打消外界疑虑。
推迟或取消，最终权力在奥委会
国际奥委会高级成员迪克·庞德 （Dick Pound）曾对媒体表示，如果疫情在未来三个月内得不到控制，可能会取消或推迟奥运会。这一表态一石激起千层浪。对于东京奥运会何去何从，日本奥运大臣桥本圣子在3月3日的参院预算委员会会议上透露，根据《举办城市合同》，可以在2020年内进行延期。
虽然桥本圣子强调仍将全力推进如期召开，她的话被解读为暗示奥运会可能会推迟至年底。对于这种可能性，北京关键之道体育咨询公司CEO 张庆对《财经》记者分析说，“完全取消一届奥运会不太可能，因为无论是运动员、主办方还是企业都付出巨大努力和成本，桥本圣子说法是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可能性方案。
张庆公司的客户中有中国奥委会赞助商，他们将东京奥运会视为非常重要营销机会。按照惯例，七月召开奥运会，现在已经要开始营销了，但如今则一切都没有动静，因为新冠疫情带来的不确定性让企业对于营销和赞助奥运抱持观望犹疑态度。这种不确定性已经从奥运经济主动脉扩散到每个毛细血管。
奥运会不仅是全球体育盛事，也是高度市场化的全球性经济行为，牵涉各方利益，因此取消绝非轻而易举能做出的决定。疫情带来的不确定性已经让资本市场捏了一把汗，特别是保险业，如果东京奥运会取消，全球保险公司将面临巨额账单，承保成本将高达数十亿美元。据杰富瑞集团（Jefferies）分析师估算，2020年奥运会的保险成本为20亿美元，其中包括电视转播权和赞助，另外还有6亿美元的招待费用。
正因如此，在历史上，除了战争原因，奥运会未因其他原因被取消过。如果东京在今年7月如期举办奥运会，它将是亚洲历史上第一个举办过两次夏季奥运会的城市。东京曾在1964年第一次举办奥运会。
推迟或取消奥运会的最终权力归国际奥委会所有。桥本圣子认为，国际奥委会将在5月底前研判东京奥运是否如期举办。根据国际奥委会与东京都政府签署的《举办城市合同》规定，有理由相信奥运会参赛者安全将严重受到威胁时，国际奥委会有权单独终止合同。
这一条款让一些日方人士担忧，国际奥委会可能会在某种情况下将举办城市的意向置之脑后，单方面做出决定。他们认为，今后可能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世卫组织就奥运会给出怎样的看法。世卫组织高级专家马里恩·库普曼斯（Marion Koopmans）曾对《财经》记者指出，奥运会能否如期举行取决于新冠病毒是否通过中国以及其他国家和地区采取的防控措施得到控制。
可能会有天价损失
因非战争原因取消奥运会前所未有，在高度经济全球化今天，带来的损失也会牵一动百。“若取消奥运会，经济损失是多层面的，国际奥委会本来可以获得的媒体转播权费和TOP赞助商收入损失，还有赔偿。赞助商和媒体先期投入收不回来，预期收入得不到。组委会收入得不到，城市场馆设施投入、基础设施投入和城市运行投入都收不回来，全部是损失。东京奥组委预期投入56亿美元，场馆设施投入70亿美元，都算损失。” 奥林匹克问题专家、温州大学教授易剑东对《财经》记者表示。
虽然国际奥委会可以通过《奥林匹克宪章》等文本规避对东道主的赔偿责任，但易剑东解释说，国际奥委会获得的媒体转播权收入和TOP赞助商收入都将失去，可能还有一定毁约责任。这对国际奥委会来说影响巨大，因为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媒体转播权和TOP赞助收益，若失去这两项，承诺分配给单项组织和各国/地区奥委会的费用都将不存在。
为了应对风险，国际奥委会设立储备金作为风险管理。国际奥委会还设立一笔来自电视转播收入的6.47亿美元的资产，用于在需要时返还合同款。另有2.61亿美元用于弥补大型赞助项目的亏损，以及4.47亿美元用于分发给各国/地区的奥运机构。然而，避险小金库也无法弥补取消一届奥运会带来的经济损失，特别是TOP赞助和电视转播权这两笔账是国际奥委会不得不算的。
据国际奥委会官网2013年-2016年财报显示，该机构73%收入来自出售转播权，18%来自TOP赞助商，5%来自其他收入，4%来自其他合同权利售卖。90%收入用于办奥运会和体育发展，金额高达50亿美元。除了办奥运，这笔钱还会给到各国/地区和国际体育主管机构，资助全球运动员。例如，里约奥运会时，国际奥委会向各个国际体育机构提供了5.4亿美元，另有5.4亿美元给了各国/地区奥委会。
本届奥运会无论是电视转播权和赞助费用都水涨船高。著名体育频道Eurosport母公司Discovery Communications支付13亿欧元（约合14亿美元）在欧洲范围内转播2018年至2024年的奥运会。美国NBC环球母公司Comcast支付43.8亿美元购买2014年至2020年四届奥运会的美国媒体转播权。
目前，国际奥委会有阿里巴巴在内的15家TOP赞助商，阿里巴巴与国际奥委合同期限直至2028年，有媒体估计，阿里巴巴的赞助总金额将不低于8亿美元。据悉，三星与国际奥委会的合同也价值数亿美元。如果取消奥运会，连同电视转播权和TOP赞助将注定打水漂，国际奥委会收入也会大打折扣。
取消奥运会还会直接影响东京奥组委收入，据悉东京奥运会国内赞助金额创30亿美元历史新高，国际奥委会数据显示，这笔超过30亿美元的国内赞助费是近年来历届奥运会的三倍。奥运会的国内赞助收入纪录来自2012年伦敦奥运会，伦敦从国内赞助商那里筹集到约11亿美元的资金。
东京奥运会国内赞助分为三个等级，目前已经签署15家顶级黄金合作伙伴、32家官方合作伙伴和17家官方供应商，总计65家赞助商。其中，顶级黄金合作伙伴需要支付9位数金额，即过亿美元。这62家国内赞助商中，还不包括普利司通、松下和丰田等三家与国际奥委会签署全球顶级合作伙伴协议的日本企业，他们签署的合同价值分别达到数亿美元。
不仅赞助创新高，东京奥运会预算也比最初设想超支数倍。去年12月，东京奥运会组织方曾透露，预计耗资约1.35万亿日元（约合123.5亿美元），这一数字还不包括将马拉松和竞走项目从东京迁至札幌所需的30亿日元。东京奥运会预算由组委会和地方及国家政府分担，国际奥委会捐款超过8亿美元。
成本无论如何都会增加
疫情带来的不确定性让外界普遍担忧东京奥运会成本恐进一步增加，如此高企的预算，别说是取消，即便是延期都会给东京奥组委带来巨大压力。“如果延期，本次奥运会承办成本会增加，不仅有人力运营成本，还要增加防疫成本。”张庆说。
不仅如此，疫情还可能会对东京奥运会规模带来影响，因为即便如期举行，也可能要控制到场观众数量以及筹备阶段营销行为规模，这些都是经济损失。“控制观众数量对东京奥运会的影响不仅是门票收入减少，还会造成赞助商收入减少，城市运行效率低下，但总体上影响不会太大。”易剑东说。
甚至有分析人士担忧东京奥运会是否有重蹈蒙特利尔奥运会亏损覆辙，对于这种可能性，易剑东认为不太可能重演，因为东京奥运会是否亏损，不能仅计算赛事经济账（组委会损失不会太大，因为门票收入本就占比不大），还要计算场馆、基础设施在赛后的利用效率，包括城市运行今后的运作模式是否增进效率。
1976年的蒙特利尔奥运会亏损24亿美元，令市政府多年来债台高筑，总共10亿美元的债务在30年后的2006年11月才还清，是现代奥运会历史上亏损最严重的一次，这也让很多城市一度不敢申办奥运，直至1984年洛杉矶奥运出现财政盈余为止。亏损的主要原因是兴建各项体育馆开支庞大以及主场馆建造过程困难重重（工程要到奥运闭幕后十多年后才完工），导致蒙特利尔奥运会耗资高达58亿美元。
从历史经验看，亏损的奥运会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奥运会后场馆无法得到很好利用，因为修建体育馆成本高昂，却产生不了什么经济效益，基本上不能吸引投资，而要用公共资金埋单，例如，2004年奥运会衰败的场馆成为希腊经济危机的暗喻，而洛杉矶奥运会之所以成功是因为策划者避免修建新体育馆。
东京奥运会共将启用43个场馆，其中包括8个新建永久性场馆，据悉新国立竞技场造价接近1600亿日元（约合15亿美元），东京都政府已经将赛会后场馆可持续利用提上议程，但仍有民众质疑新建的国立体育馆大而无用。如何处理好这个问题将是东京奥运会能否避免亏损的关键之一。
除了场馆，张庆认为，奥运会是否盈利要看怎么界定，虽然花费体量巨大，但奥运会给城市和国家带来的品牌收益也是巨大的，并且提升城市公共设施，带动GDP增长，增加就业岗位，这些都是广义上的收益。
目前距离奥运会已有不到150天，运动员们焦急备战的同时，赞助商们也屏息以待，疫情的发展将牵动各方关注。“鉴于国际奥委会表态，奥运会大概率是举办的，企业还是应该早做准备，奥运资源稀缺，四年一次还是应该把握。”张庆认为。
责任编辑：鲍一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