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一年，中国公民出境近亿人次，外交部协调、指导各驻外使领馆妥善处置领保案件4万多宗。春节将至，又一个出境高峰即将到来。日前，外交部领事司司长黄屏接受北京青年报记者专访，解读中国公民走出国门如何规避风险和麻烦以及领事保护工作的台前幕后。
签证壁垒
和更多国家实现普通护照免签
北青报：网络上关于“中国护照含金量低”、“免签国都是穷乱国”等抱怨屡见不鲜。造成中国人这种出行壁垒的原因是什么？中国人“说走就走的旅行”何时才能真正实现？
黄屏：在过去相当长时期内，中国人口基数大，经济发展相对落后，公民到其他国家旅游、经商者较少，其中还存在一些非法移民现象。一些国家“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中国人，在观念上不欢迎我们，在措施上就表现为对我国公民的签证政策以防范、管控为主，材料要求多，审查比较严格，手续繁琐。与一些国家普通护照享受上百个国家免签待遇相比，持中国护照出行确实面临一些不便。
经过这些年的快速发展，中国出境旅游、留学、经商的人员越来越多，有力促进了目的地国相关产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转变观念，欢迎中国人到访。但是，调整长久以来形成的对华签证政策，这涉及到相关国家移民、海关等多个部门，有时还需要修改立法，这些都需要时间，不可能一蹴而就。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为便利我国公民“走出去”而不遗余力地努力。今后，我们将首先进一步增信释疑，让有关国家认识到便利人员交往是互利共赢的大好事。二是继续利用现有的磋商机制推动相关国家简化中国公民申办签证手续。三是加强与有关国家在防范和打击非法移民问题上的交流与合作，并尽可能和更多国家签订相互简化签证手续的协议，直至签署互免普通护照签证协议。
人在海外
交往规模扩大风险麻烦增多
北青报：2013年，人们“意外地”发现，很多发生在境外的悲剧中都有中国公民在其中。2013年，中国人走出去遇到了什么样的风险？
黄屏：2013年，中外人员交往规模继续扩大，内地居民年出境人数达到9818.7万人次，境外企业近2万家，遍布全球180多个国家和地区。预计到2020年，我国公民年出境规模将达到1.5亿人次。
归纳起来，2013年中国公民在海外遇到的风险主要有以下几类：一是有关国家政局动荡，如近期南苏丹局势动荡影响我在当地公民和机构安全；二是重大意外事故，如埃及卢克索热气球事故致9名香港游客死亡；三是恐怖袭击事件，如肯尼亚“西门”购物中心恐怖袭击导致中国公民1死1伤；四是社会治安问题，如抢劫、盗窃等犯罪行为导致中国公民人身安全和财产权益受损；五是我公民自身行为不当，特别是违反当地法律法规、风俗习惯、宗教禁忌，如在国际旅行中非法携带象牙制品、在穆斯林国家携带酒精饮料入境等。
在过去一年中，我们协调、指导各驻外使领馆妥善处置领保案件4万多宗，其中包括中非和南苏丹局势动荡危及我公民安全、美国马拉松爆炸致我留学生伤亡、“海娜号”邮轮在韩国被扣致我大批游客滞留等重大领保案件120余起。同时，我们还重视开展预防性领事保护工作，发挥政府、地方、学校、企业等各方面积极性和互联网、手机短信、公众手册、主流媒体等渠道作用开展宣传，“出国有风险，采取措施可以减少和规避风险、减少损失”的意识正在逐渐深入人心。
北青报：中国公民走出去“惹”了什么样的麻烦呢？
黄屏：随着中国公民走出去规模的扩大，在海外遇到的麻烦也在增多。第一类是直接违反当地法律和风俗禁忌。一些中国游客在海外不尊重所在国民族、宗教等方面习俗，例如，污损所在国皇室成员形象、违反当地宗教禁忌等。
第二类是挤占当地利益空间。有的中国人在海外经商忽视当地雇员的权益保障，引发劳资冲突。在一些非洲国家，有的中国商人为追逐利益而经营小型零售业等仅限本国人从事的保护性行业，挤压当地业者生存空间。
海外行为
加纳采金严重破坏当地环境
北青报：加纳采金事件中，中国采金者确实存在破坏当地生态环境的行为吗？
黄屏：中国采金者在加纳的采金行为违反当地法律，同时存在毁坏耕地、污染水源、破坏环境的情况，引发当地民众不满。
加纳法律规定，矿产资源属于国有，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从事采矿活动前需取得由主管矿业事务的部长颁发的采矿许可。按照开采规模，加金矿分为大矿和小矿。目前，大金矿基本被欧美、南非等公司垄断。而按当地法律，小矿只能由本国人经营开采。中国采金老板一般采取违法向当地酋长、地主购买土地自行开采或与当地小矿主合作开采的方式，从事小金矿开采，属非法采金。
为扩大生产规模、增加出金量，采金人员采用重型机械毁林毁地、挖掘矿坑、引水滤金，用汞等化学品熔金砂，对当地植被、水源、环境的破坏程度较为严重。
我们从维护我采金人员合法权益、维护中非及中加关系健康发展角度积极妥善处置加纳采金事件。对于加纳政府在治理非法采金行为中存在的暴力执法等情况，中方向加方提出严正交涉，全力维护中方采金人员合法权益。我们鼓励、支持国内有资质、有实力的企业、投资者通过正规合法渠道与有关国家开展矿产资源领域合作，但坚决反对以违反他国法律、损害当地利益的方式牟取个人私利。
北青报：中国公民在海外是否存在所谓“过度维权”的情况？
黄屏：客观来讲，中国公民在海外过度维权的现象比较突出。比如，一个中国旅游团经第三国转机回国时因天气原因滞留当地机场，近百名中国游客大闹机场，与同机静静等候的其他国家游客形成鲜明对比，遭致他国乘客抱怨。这一现象是国内社会上一些不文明、不理性风气的“外溢”。很多过度维权的行为在国内也许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但到了国外与其他国家公民一比较，往往让国人感到非常尴尬。
外交部自2011年起与中国移动、中国联通、中国电信合作向出境中国公民免费发送安全提醒短信。去年9月以来，又对该短信服务进行升级，面向约90个国家和地区增加了文明旅游提示内容。此外，我们还充分利用外交部官网、中国领事服务网、外交部官方微博、微信等平台进一步做好海外风险预警和文明旅游提醒工作。
“揭秘”领保
部分民众对领保“有限责任”认识不足
北青报：有说法称中国领事官员是人均负责公民数最多的，管得最宽的，是这样吗？
黄屏：领保工作目前面临的客观实际就是人手少、任务重、压力大，“上不封顶”的工作量和我有限的领保资源之间矛盾日益凸显。目前，中国领事官员人均服务公民数量在世界上是没有几个国家可以比得了的。我们每一位驻外使领馆领事官员要服务超过19万海外中国公民，这个数字是俄罗斯的13倍、日本的15倍、美国的近30倍。
至于说“中国领事官员管得最宽”，大家知道领事保护工作是在国际法允许的范围内开展的一种领事职务行为。现行的2012版《中国领事保护和协助指南》列明了领事保护职责的九个方面。实践当中，对中国公民遇到的其他困难，驻外使领馆在不违背国际法和当地法律的前提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予以必要的协助。
领保工作近些年来办了很多大事，例如2011年的利比亚撤侨行动，使得这项工作以“高、大、全”的形象深入人心，但同时部分民众对领事保护的“有限责任”认识不足，抱有过高期待，提出一些严重超出驻外使领馆工作职责范围的要求，例如要求使领馆代为支付费用，或要求使领馆出面干涉所在国法院判决等。今后，我们将加大领保常识以及相关国际法常识的普及，让领保工作更好地在法治轨道内为每一位海外中国公民保驾护航。
记者 岳菲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