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歲月洗禮流傳下來的瑰寶靜靜地躺在博物館的櫥窗裡,它們穿越了時空的阻隔,與我們再次相逢。 有這樣一群學子,他們的專業與這些瑰寶相關,在海外留學期間執著于文物的修復,親手讓其重放光彩。
與文物修復專業結緣
侯然在國內大學讀本科期間就對古籍整理和修復感興趣,因此利用課餘時間在杭州圖書館古籍部做了4年的古籍修復。 在實習過程中,她漸漸萌生讀文物修復專業的想法。
然而國內開設文物修復專業的院校不多,經過比較,侯然決定申請德國大學。 在申請過程中,侯然瞭解到,在德國,如果學生本科期間不讀文物修復專業,不能直接讀研究生。 本科讀中文的她無奈之下,只能在德國埃爾夫特應用科技大學重讀本科,主修紙質文物修復。
「德國的文物修復不僅非常注重傳統技藝的傳承,還兼顧嚴謹的學術體系,所以我最終選擇了德國。 」侯然說。
現在的侯然,已經是德國海德堡大學的一名東亞藝術史碩士生了。 談起假如能重新選擇,侯然說她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文物修復。 「讓我下定決心的原因就是對它有興趣吧。 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很有幸福感。 」侯然說,「如果能考上博士,我還想轉回紙質類文物修復。 ”
與德國相隔不遠的義大利,也有幾位中國學生在學習文物修復,宋元便是其中一位。 在宋元的QQ空間裡,幾乎每張照片都與文物相關。 在一張與比薩斜塔的合照下面,宋元寫了一行字:「夜遊比薩斜塔,有幸與承載了人類進步歷史的古老的你單獨相見。 ”
這個迷上文物修復的小夥子,在來義大利之前並不愛學習。 「高考分數低,上不了好大學。 所以想出國學一門技術,後來意識到還是要選擇自己喜歡的專業。 ”
宋元告訴筆者,之所以選擇文物修復專業,是因在義大利受到周圍人的感染。 他還記得,剛到語言學校時,感覺「每天就像在聽天書」。 當他發現周圍的同學都很用功,便覺得自己的人生不應該碌碌無為。 「我就選擇了自己喜歡的文物修復專業,堅持到現在。 」 宋元說。
在義大利學習的3年時間裡,宋元所學的課程逐漸難起來。 「有一門必修課,非常難,每年會有12次考試機會,通不過不能畢業。 像這樣的高強度學習是常態,晚上回到住處只想著解決當天沒弄明白的問題。 ”
要先拿出修復方案
讓侯然感到吃驚的是,在德國學習時,學生被要求和修復物件本身對話,即自己必須拿出一套修復方案。 老師會瞭解學生的想法,然後在學生方案的基礎上提供一些建議,而不會手把手從零開始一步一步傳授。
在侯然看來,這與德國的教學理念相符。 「在德國,學校更多地教你作為修復師如何去思考,比如對於材料本身的理解以及如何制定一套科學合理的修復方案等。 ”
「我在國內做修復時,一般是以師傅和前輩的指導為主,修復前師傅就會把一些既定步驟教給你。 自己也許會稍微變通一下,但不會顛覆。 」 侯然說。
這種和文物進行對話的方式很像「格物」。 修復者先不參考任何文獻也不求助老師,僅僅觀察文物本身,觀察它的表面和內部結構,推測它的材料、製作工藝,評估它有哪些劣化狀況,是不是曾經被修復過等。 「有了主觀感受後,再去閱讀前人的修復檔案,查閱文獻。 」侯然說。
侯然告訴筆者,對修復師來說,文物是一手文獻。 這並不是說前人說得不好或不對,而是環境氣候等任何來自外界的微妙變化都會給文物帶來和之前的經驗完全不同的劣化狀況。 「而這些狀況大多數是之前沒有被記錄過的,因此不能盲從他人的經驗和觀點。 ”
筆者問侯然,害不害怕手中價值不菲的文物不小心被修壞了。 她說:「我的害怕程度與殘破程度成正比,不與文物價值成正比。 所有的文物都是平等的,不分高低貴賤。 ”
「一生都要和它打交道」
學習文物修復是一個枯燥的過程,往往幾天、幾個月都在修同一件文物。 宋元給我舉了個例子,有一次他修復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物肩膀有汙損,光描摹就花了一周的時間。
高強度的學習常常讓宋元有些惆悵,能不能順利畢業成為每天懸在宋元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義大利的文物修復專業屬於國寶級專業,想渾水摸魚畢業是不可能的。 」宋元說,「有時候中午都沒有時間吃飯,剛下課又要趕往下一個課堂,每天任務都很重。 ”
「累了,該放棄嗎? 」這是很多文物修復專業學生不斷思考的問題。 文物修復專業的特性決定了需要不斷實踐才能最終上手,而這個過程需要耐心,有時候會很枯燥。 但筆者在採訪中感受到,當這些以文物修復為志向的學子越過這些障礙,面對修復完成的作品時,會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和滿足感。
宋元說:「過了對文物修復的狂熱期,以後的日子都是單調而重複的。 一旦選擇了一個修復類別,可能接下來的一生都要和它打交道了。 ”
「慢慢來」是筆者在採訪中聽到最多的3個字。 文物修復專業的苦與累,都融在了這3個字裡,既是慰藉,也是鼓勵。
侯然說:「記得我國從事古代書畫修復的工藝美術大師範廣疇先生曾和我說過一句話,不管多冷門的專業,當你做好了,就會變得有前途。 范先生做到了。 我也堅信不疑這一點。 」(駱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