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过去看，泡沫经济崩溃后，日本长期低迷。20世纪90年代末，日本经济“失去了十年”。到21世纪第二个十年，日本经济仍无起色，“失去的二十年”似已深入人心，其实，“失去的三十年”正接踵而来。
随着上世纪90年代初日本“泡沫经济”的崩溃，其经济发展长期低迷。此外，过去日本“走马灯”似的政坛更是对日本经济长远发展影响甚巨。安倍晋三当选日本首相以来，日本政府为促进经济发展提出的政策可谓花样翻新，而近期，一些向好的经济指标似乎也预示着日本经济有回暖迹象。
那么，应该如何全面正确看待日本经济？带着相关问题，中国经济导报记者专程采访了著名日本问题专家、中国社会科学日本研究所研究员张季风。
中国经济导报：近期公布的一些数据，让长期停滞不前的日本经济似乎看到回暖的希望。这是否说明所谓“安倍经济学”已显现效力？日本经济是真正回暖还是“穷途末路”？
张季风：去年10月，日本央行对“安倍经济学”实施以来的货币政策进行了全面总结，认为这些政策是成功的。其实，“安倍经济学”提出的很多经济目标都没有实现。但对经济的刺激也有一定的亮点，主要表现为：一是工资稍有上升；二是企业效率在回升；三是实际增长率基本维持在稳定正增长。
但同时也有一定的负面影响。“安倍经济学”所提出的主要经济目标都没有实现，特别是2%的通胀以及名义GDP增长率3%的目标均未实现。此外，在设备投资方面，企业虽然盈利颇丰，但却没有将一定的收益还原到社会，企业里工人的工资没有明显提高。在未来的隐患方面，财政投入如此巨大，但对经济发展起到的效用却甚微，由此引发债务负担加重，一旦日本财务出现危机，经济也会随之出现问题。
判断“安倍经济学”是否奏效，要看其短期与长期目标能否实现；对经济增长是否起到刺激作用；隐患有多大；投入与产出比是否合理。在这里，中国的经验其实值得借鉴。近年来，中国通过改革“练内功”保持经济平稳发展，并没有像日本大量投入资金来刺激经济发展。
对日本而言，“安倍经济学”带来的所谓亮点实际上都是有水分的，反而存在很大隐患。首先，如果企业在没有外界刺激的情况下，通过技术改进、全要素生产率提高从而获得的利益是实实在在的，但日本企业利益的提升是通过政府降低汇率导致日元贬值而实现的。其次，日本的失业率降低并不是长期工或者正式就业工人的数量的扩大，而是妇女劳动力、学生打工等临时工数量的提升导致就业率上升，工资总量并没有变化。
第三，虽然工资略有提高，但实际上升并不均衡，大企业工资增长较多，而小企业工资增长却很少。这里不能仅仅考量名义工资的上涨，还要对比实际工资，以及物价的上涨和下降都会起到一定影响。合理的状态是在物价上涨的同时，工资上涨更快。第四，日本近年来经济增长比较稳定并不都是“安倍经济学”带来的效果，其中，还有日本经济周期发挥的作用：2012年日本第15次处于经济周期谷底，随着经济周期发展演变，日本经济逐渐平稳缓升。此外，全球经济增长也为其经济稳定营造了良好的环境。
中国经济导报：可以看出，日本政府为刺激日本经济发展在政策方面下了不少功夫。继“安倍经济学”的“三支箭”又推出了涉及经济、育儿及社保的“新三支箭”，但日本经济却仍未见明显好转，这是为什么？
张季风：的确，近两年日本政府推出的政策确实让人眼花缭乱。2015年底，日本政府提出“新三支箭”，其实不是箭而是靶子，如同空中楼阁没有支撑。
具体而言，其中第一支“箭”旨在通过加强经济政策措施提振日本经济，使日本GDP在2020年左右达到600万亿日元。然而，这样的预期经济增长率过高，就在该目标提出当年，日本名义GDP不到500万亿日元，如此算来，GDP增长率要达到3%才能满足目标，但安倍晋三上台后，实际GDP增长率是0.8%，名义GDP增长率不足0.5%，因此难以实现。第二支“箭”提出合计特殊出生率（指一位女性一生中所生的孩子数量）达到1.8。
但经测算，该数字为2.1才能适应经济发展需要以及出生死亡率等相对应的一系列标准。此前，日本合计特殊出生率维持20年在1.43左右，最高值仅为1.47。而且，日本政府并没有对鼓励妇女生育提出更多的支持政策，因此，作为日本这样一个发达国家实现这一目标非常困难。第三支“箭”提出护理（老人护理行业）离职率为0，以解决持续数年的结构性问题。目前，该护理人群数量不到20万人。要实现这一目标不仅仅是经济方面涉及的问题，更是亲情方面难以实现的一个目标。
综合来看，日本经济之所以陷入长期低迷，主要是对过去日本所出现的超过自身实力的虚假繁荣的彻底清算。经过不间断的改革，在这20年当中，形成了支撑日本经济未来发展的三个重要条件：第一，是空前的成本下降与效率提高；第二，是日本企业的国际化和世界市民化；第三，是持续且高强度的技术积累。在应对美国要求的日元升值过程中，不仅工资水平下降，而且流通成本和公共费用都大大降低，日本从一个世界物价最高的国家变成世界有数的低成本国家。
中国经济导报：请您根据现状，分析一下日本经济当前特点以及未来的走势是怎样的？
张季风：当前，日本经济尚未从长期低迷中走出来，尽管有一系列恢复呈现，特别是2016年一些经济指标好于2015年，但却并没有走上自律性恢复的轨道，几乎全靠外力支撑。从现状来看是“明暗相间”，“明”是指无论从基础理论还是技术创新方面，日本的表现都值得期待，因为日本在研发方面呈上升态势，近20年来，几乎每年日本都有诺贝尔奖获得者出现，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指标，所以，其技术储备是否能迸发出强大生产力很值得期待。
再看日本经济的走势，从短期来看，在世界政治局势没有大变化的前提下，日本消费很难有大起色，出口也并不被看好，设备投资或会稍有增长。从中长期来看，日本老龄化在不断加大，外加日本国内社会发展基本成熟，扩消费比较困难。此外，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或许会对日本经济的发展起到一定的助益作用，如此，世界经济对日本经济的拉动基本上是呈中性的。但需要注意的是，在2021年左右日本很容易出现1965年奥运会过后的“昭和40年萧条”，再加上日本经济周期到了谷底，其经济形势很容易出现变化。
中国经济导报：您曾指出，日本有“对外哭穷的伎俩”，为什么这么说？如何透视这一现象？
张季风：日本对外“哭穷”是一贯的。从过去看，泡沫经济崩溃后，日本长期低迷。20世纪90年代末，日本经济“失去了十年”。到21世纪第二个十年，日本经济仍无起色，“失去的二十年”似已深入人心，其实，“失去的三十年”正接踵而来。
然而事实上，尽管日本经济在20世纪80年代末盛极而衰，但直到现在，日本也依然是一个极富有的发达国家。2015年，日本GDP总量达4.8万亿美元，仍居世界第三位，人均GDP高达32480美元，仍居世界前茅。海外净资产高达339.3万亿日元（1元人民币约合16日元），为世界第一；个人金融资产为1700多万亿日元，居世界之首。从外汇储备看，到2006年为止，日本一直居世界第一位，2006年以后被中国超越，居世界第二位，2015年9月为1.23万亿美元。另外，日本还拥有可供半年消费的石油储备，以及大量的镍、铬、钨、钴、钼、钒、锰、铟、铂及稀土金属等战略物资储备，实际上这是一种物化的外汇储备，而且更具战略意义。
日本对外“哭穷”，首先是因为这个民族比较低调。此外，“哭穷”会带来很多好处，在不张扬的前提下，可以更好地发展自己本国经济，事实证明，这种低调在政治、军事等方面也不会引来太多麻烦。但也要注意“不张扬”对国民信心带来的一系列“挫伤”。
原标题：张季风：日本对外“哭穷”“哭穷”是一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