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蓝月喜爱孩子,热爱教育,本想在教育战线上大展宏图,可事与愿违。凭蓝月平时的学习成绩,考上师范犹如探囊取物,偏偏出现意料之外。技校是蓝月的第二志愿,随便填了一个罢了。蓝月对技校没有任何好感,至于该学习哪项技术更是无从谈起。这所技校办在外省,离蓝月家有一千多里。
我们都劝蓝月再复习一年,考师范机会应该很大。蓝月无奈地摇摇头,父母这次很失望。蓝月说,父母让她单枪匹马自己去学校报到。
进了师范门,就是国家人。学校考试要求六十分及格,多一分浪费,少一分遗憾。老师讲课松松垮垮,学生学习也跟着松松垮垮。师范生活完全不像中学时代剑拔弩张似的紧张,只要掌握少捅娄子,做个安分守己的良民,其他的事情都好说。你谈你的恋爱,他哼他的小曲;你唱你的情歌,他跳他的劲舞。学习宽松,请假简单,马克思主义灵活运用。
这一别,千里之隔,相见时难别亦难。我请了几天假,送蓝月一程,给她孤寂单调的行程些许安慰。
火车在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风景犹如匆匆的过客,瞬间被遗忘。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俩偎依在一起。谁也没有言语,唯恐打破这沉寂的短暂的美丽。我就这样沉醉于这种意境,沉醉于蓝月身上的栀子花香。
“各位旅客请注意,现在开始检票!”一群乘警吆喝着。
乘警瞪大牛眼不断地巡视,仔细打量着每一位乘客。一会查查厕所,一会看看座下,一会对对省份证,一会翻翻行李箱。
“喂,你的票哩,说你哩!一个胳膊。”
一个胳膊慢蹭蹭地掏出票,恭恭敬敬递给乘警。
“嗯,你咋是半票?”乘警一脸狐疑。
“我是残疾人,买的是半票。”一个胳膊怯懦地回答。
“哦,那你有残疾证吗?”
“我--我没有。”
“没有?那得补票!”
“可--可我--我是一个胳膊。”一个胳膊边说,边脱去衣服,露出了只剩三分之一的胳膊。
“我在工厂看门,现在工钱还没有结……”
一个胳膊开始啜泣,浑身哆嗦,犹如寒风中的树叶。
“那不行,我们也是照章办事。”乘警一再坚持让一个胳膊补票。
“大家都看看,我真的只有一个胳膊。”一个胳膊急了,把衣服全脱掉。
我和蓝月气愤地看着这一切,都为一个胳膊鸣不平。
一个胳膊皮肤黝黑,身上赫然显出几块红通通的伤疤。他站在走廊的拐角,一脸木纳。
“我给你说,像你们这些刁民,我见得多了!想逃票,门儿都没有!”乘警气势汹汹。
“不是有规定吗?残疾人只买半票。”
“你没有残疾证,就得买全票!啰里啰嗦个鸟。”乘警更加恼怒了。
“走!到警务室解决!”乘警边说边去扯一个胳膊的衣服。
这时,车厢里一片骚动,我和蓝月也站起身。
“喂!你干啥哩?暴力执法,欺负残疾人!”一位老人走过来制止。
“啥暴力执法?我让他去补票。”
“补啥票?太没人性了。你没看到他是个残疾人吗?”老人愤愤不平。
“就是!就是!他那么可怜,你不能这样!”大家随声附和。
“可是他没残疾证。我也是按制度办事。”
“这不明摆着吗?他只有一个胳膊!”
“那也不行!非得看证!”
“你是男人吗?”老人问乘警。
“看你不是说笑,堂堂的爷们!”乘警一脸神气。
“那你把男人证拿出来让我瞧瞧!”老人步步紧逼。
“男人证?我没有?”
“没有?那你就不是男人!”老人发火了。
车厢里顿时哄堂大笑。乘警红着脸,像木雕一样立在那里。
“小伙子,如果此事你不能做主,那请你把列车长叫来。我和他理论理论。”
“我也是乘警,现在退休了。小伙子,工作认真固然可嘉,可你要从实际出发,像这位明显是个残疾人,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要灵活一点。”
乘警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是该走该留。
一个胳膊深受感动,不停地给大伙鞠躬作揖。
“如果确实不行,我替他把票补上。”
乘警低着头一言不发,顺手拿起扫帚开始打拾掇垃圾。
车厢里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接着,车厢里迎来了春天般的暖流。大家都争着给一个胳膊献爱心。有人递苹果,有人送面包,有人捐零钱……
蓝月给一个胳膊送去20元钱,代表一点心意。我们帮不了他许多,至少够他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米饭;或买一顶皮帽,抵御深秋的寒气。
在这个深秋,在这节车厢,有暖流,有感动,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