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曼卿,好酒不醉人亦侠气,也是位兵法家,奈何皇帝不爱听战事,郁郁然告老归隐。住隐山,常酒后拿起弓来,把数千个桃核儿当弹子,射入谷间。几年后,满谷桃花。‘月如无恨月长圆’,那满谷的旖旎当真衬得起石曼卿的倜傥?”
朋友圈里看到这段文字,心中不禁怦然。一谷美不胜收的桃花,绚烂出了满谷的诗情画意!
桃花,究竟在我们的古人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让他们赋予她那么多美好情感,也给中国传统文学留下那么多的至美诗篇?
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凡有关“桃花”的词,多多少少都有些传奇而温暖的色泽,回应的是“春”的内涵。凡有桃花的诗文,无不让人沉醉其中,或是大美,或是深情,灿烂如云蒸霞蔚,柔软如痛饮醇醪,想大笑,想痛哭,面对着一瓣,一朵,一枝,一树,一山,一世的桃花。
有关桃花的诗,大家多少都能吟诵一二,“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在所有有关桃花的文章里,最有影响的莫过于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在这里,桃花源被塑造成人类的理想家园,被历代吟诵,久久流传。好个“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如此神仙居所,谁又不想一探究竟?而“桃花源”从此成为世外居所的代名词,也成为千千万万文人雅士作品的主题之一,连王维都要一试其笔,把诗化的“桃花源”点化为诗,使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大多数情况下,桃花却是男女爱情的引子和象征。这已经成为一种深藏在中华传统文化中的共识了。最早的大概就是《诗经》里的《桃夭》,这是吟诵新娘出嫁的诗,写过《诗经通论》的清代学者姚际恒说,此诗“开千古词赋咏美人之祖”,一方面把美丽的新娘比喻成鲜艳的桃花,一方面也渲染了喜气洋洋的气氛。最早把爱情与桃花联系在一起的作品,大概也就是从这时候起,我们民族的爱情便有了一丝粉红与香甜。
用桃花取悦爱人,并把相爱之情发挥到极致的,则必是黄药师。他为自己的爱人营造了一座桃花岛,这是他们伊甸园。在与世隔绝的世界里,黄药师和冯蘅琴瑟和鸣,相互厮守。黄药师对冯蘅的爱深情真挚,却又悲情满怀。冯蘅去世后,黄药师在陆上捕拿造船巧匠,打造了一艘花船,拟将妻子带上,驾船出海,当波涌舟碎之际,按玉箫吹起《碧海潮生曲》,与妻子一齐葬身万顷碧波间……
号称“东邪”的他,竟是这般柔肠万分……
与桃花有关的凄美故事,当然还有李香君和侯朝宗的故事。《桃花扇》的爱情,超越了郎才女貌式的纯粹男女之情,香君的那一抹鲜血不仅仅是对爱情的坚守,更是对民族大义的坚守。如今,李香君已成为一种精神存在,她的故居,也成为人们凭吊古人,深发幽思之地,这便是《桃花扇》留给我们的遗产吧。
所以,当下,全世界都在把玫瑰当成爱情的象征时,我们中国人骨子里仍然是一束绽放开来或者含苞待放的桃花,那才是我们的情感使者。也许,只是由于她的季节性,才让四时绽放而最后人工培养的玫瑰鹊占鸠巢罢了。
当然,桃花代表的并不仅仅是爱情,也有友情,还有文人士大夫的高蹈情怀。
李白就受汪伦“十里桃花,万家酒店”之约,来到泾县,虽然发现有诓骗自己的嫌疑,但毕竟为汪伦的热情招待而感动,于是便有了连开蒙儿童都能熟读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诗篇流传。
既然写到桃花,还有一首诗绕不开。这就是唐寅的《桃花庵歌》,“世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已成为后世许多人标榜自我,特立独行时,常所引用的。“吴中四大才子”之一的唐寅,并不似影视剧里那样风流倜傥,实际上他一生大多生活在穷困潦倒之中。史载,他三十岁时进京会试,涉会试泄题案而被革黜,妻子改嫁,一生坎坷。他的诗书画俱佳,因而“风流倜傥”是后人对他善意的描摹,抑或是对他应该有的生活的一种想象吧。他“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的高士风范,既表达了对陶令情操和生活的追慕,也是对当时社会生态的不满。
人生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就看怎么对待和处理我们的生活了。可以歌可以酒,可以诗可以游,如果没有踏歌而行的态度,也就不会出现文章开头的传奇故事和那“满谷桃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