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武专家陈能宽的四重身份
“两弹一星”功勋陈能宽逝世,享年94岁;他是慈利人,隐姓埋名20多年研究核武
1988年,陈能宽查阅资料。资料图片
2016年5月27日12时,湘籍核物理学家,中国核武器事业的奠基人之一,“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中国科学院院士,原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副院长,核工业部科技委副主任陈能宽同志,因病医治无效逝世,享年94岁。
曾经有25年的时间,陈能宽的夫人裴明丽不知道他在那,对于她来说,那只是一个抽象的信箱号码,从一个邮箱走向另一个邮箱;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从1947年与丈夫出国留学,打消丈夫疑虑回国,她一直用默默支持助力这位有着诗情、抱负的湖南男子,完成心中理想。
丈夫陈能宽
“如果我有什么不幸,你要想得开。当年我们抛弃洋房、轿车,带着儿女回国,正是为了干一番事业,让祖国富强。”
1955年秋,32岁的陈能宽望着裴明丽怀中的小儿子发愁。在美国留学和工作的陈能宽一直苦苦寻求着回国的机会。之前因为抗美援朝战争,陈能宽根本不可能回到国内。彼时,中美两国在日内瓦达成“交换平民及留学生”的协议,他才真正看到了回国的希望。
可是此时,孩子实在太小了。
裴明丽能理解丈夫的心情。据2009年刊登在国防科工委网站的一篇《陈能宽——许身为国最难忘》显示,裴明丽对陈能宽说:“我们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今天的机会,孩子小不要紧,当年出国时丢下一个8个月的女儿,今天回去,小儿子也正好8个月,多么有意思。”“对,立刻走,免得夜长梦多。”这一年的冬天,他携全家踏上了归途。
回国5年后,陈能宽奉调来到了二机部,负责爆轰物理工作。从此以后,他隐姓埋名、销声匿迹达四分之一个世纪。
4年之内,他就这样从一个信箱号码走进了另一个信箱号码,由于他严格遵守保密条例,以致妻子对他的工作性质和具体地址一无所知。直到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的公报发表后,才有人悄悄地告诉她:“你知道吗?能宽也参加试验了。”她听了十分惊讶,心里仍是半信半疑。
陈能宽生前接受央视采访时也说起那段完全没有家庭生活的日子,“太不同了,我不能告诉老伴我在做什么,一直到原子弹爆炸之后,她看到好像恍恍惚惚地在照片里看见晃过去有我的照片,她也心照不宣地知道我做的是原子弹的这个工作。”
进行这项试验的危险,陈能宽与同伴何尝不知道。他曾在一封给裴明丽的家书中写道:“如果我有什么不幸,你要想得开。当年我们抛弃洋房、轿车,带着儿女回国,正是为了干一番事业,让祖国富强。”
学生陈能宽
“我连炸药是什么东西都没看到过,什么叫炸药里面的黑素今,什么TNT都不知道。我们相互为师。”
少年陈能宽,用优异成绩走出湘西慈利的大山。不久,他被保送进入唐山交通大学矿冶系学习。
大学毕业后的一件事深深刺激到了陈能宽。他进入天津炼钢厂当实习员。这是一个刚从日本侵略者手中接收的有名气的大厂。可是报到后,陈能宽发现工厂的烟囱不冒烟,全靠从东北买来铁丝加工各种钉子维持,面对这样萧条落后的工业,陈能宽不免黯然神伤。
刚好那年,正值恢复留学考试制度,他与裴明丽通过了有官价外汇支持的留学考试。1947年9月,陈能宽启程赴美,3年之内连续取得硕士和博士学位。
好不容易在国外学有所成,用受尽波折回到国内,1960年,开始负责爆轰物理工作的陈能宽,一下子又回到“学生”身份。新的职责要求陈能宽放弃原先的金属物理学专业,转为原子弹爆轰专业。虽然这个领域对他来说还算不上一张白纸,但也十分陌生。
陈能宽接受央视《东方时空》采访时说,“我连炸药是什么东西都没看到过,什么叫炸药里面的黑素今,什么TNT不知道,雷管都没碰到过。我们这个里面有过去从矿山调下来的,也有从普通常规武器和手榴弹里面这些,他们就比我经验多一点,他们也是我的老师。有时候,我们当时叫做是自力更生过技术关,然后能者为师互相学习。”就这样,陈能宽边学边做,带领团队在北京远郊的古长城下,开始了原子弹研制中的“爆轰”物理实验。
陈能宽的好学是出了名的,时至1997年,陈能宽还迷上了计算机和因特网。
掌柜陈能宽
“中国那时哪有这么多铀啊,钸啊什么的,用炸药替代,意义还是很大的。”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中国,经济基础相对比较落后。要搞世界最尖端的技术,研制耗费巨资的核武器,谈何容易。
现在的人们很难想象,安装在我国第一颗原子弹里的精密零部件的形状和体积,竟然是靠那些简单手摇计算机甚至算盘计算出的。更不可思议的是,在实验中,为了溶解炸药,他们用的工具,居然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所使用的那些盆盆罐罐。
陈能宽带领着爆轰队伍,在接连不断的实验中证明自己也否定自己。为了从当时的实际条件出发,加快研制进程,陈能宽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带领团队创造了有别于当时世界有核国家的新试验方法——冷试验,由此改写了中国核武器定型方法的历史。
陈能宽说,冷实验是个代名词,它是跟热实验相比它是冷的。热呢,我们这所谓热那是有核反应的,有几百万度上千万度的温度。冷呢一般都使用炸药,那意义还是很大的,可以借用材料,都是热实验。中国哪有那么多铀啊,钸啊什么的。
诗人陈能宽
八百年前陆放翁,一身甘愿九州同,华当夜度精神爽,万里西行一起龙。
陈能宽一生钟爱诗词。
上世纪六十年代,科研队伍需要进入青海继续进行试验。“那个时候从北京这些人都要到青海去。年纪大的也好,年纪轻的也好都有妻室儿女,但是要说走就走。那么互相鼓励吧,写诗写词,有一首诗我倒是记得的。陆游的一首诗比较出名,叫做死去原知万似空,但悲不见九洲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毋忘告乃翁,这是陆游的诗。当时我们要到青海去,那时到那个地方,所以我就想了一首诗:八百年前陆放翁,一身甘愿九州同,华当夜度精神爽,万里西行一起龙,那时候大家互相鼓舞吧。”
2011年,在他病情还不算太严重的时候,小儿子陈子浩为他念诗,每当听到《沁园春·长沙》“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时,老人就会捏紧右拳锤击自己的胸口,轻声地说:“我们,我们!”
到后来,他已不能说话应答,但是每当听到年轻时喜爱的那些慷慨激越的诗句,眼神中依旧会闪现神采。
23位功勋已有17位辞世
1999年9月18日,我国23位科技专家被授予“两弹一星功勋奖章”,分别为王淦昌、邓稼先、赵九章、姚桐斌、钱骥、钱三强、郭永怀、吴自良、陈芳允、杨嘉墀、彭桓武、钱学森、朱光亚、黄纬禄、屠守锷、王大珩、程开甲、王希季、于敏、孙家栋、任新民、陈能宽、周光召。目前这23位专家已有17位辞世。
(来源:潇湘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