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谷猪
农民的智慧和幽默：包谷猪，在四川盆地荡漾，闪悠悠硬是安逸忙了，呵呵。
这不，我在群里说话，不过喜欢比喻，搞笑活跃气氛罢了，多数未曾谋面的网友呜喧呐喊一边忙于事务，一边扫描跳跳豆又蹦出几颗瓜子来了，没准趁人不备，偷吃一粒也未可知。今天是个啥日月呀，我照常蹦极，一入群里就打油：“惠子惠子北京乖，豆子豆子四川来。回归社会主义后，龙凤呈祥九州开。”管理员惠子很正经，不苟言笑，她看了都没生气，幽幽一笑。一个老头见我打趣管理员，还喋喋不休自说自话，千言万语只纠缠着谈了一个字美：城北徐公美，光鲜脸蛋子，他的老婆孩子看着愉悦，孙子都无法继续愉悦他的美了；神州毛公美，内外共鸣，全人类四分之三亿万代看着听着想着念着一贯愉悦。意犹未尽，又说他们承认周恩来美，不提毛主席，我觉得是偏见，男人之美有小生之美、壮士之美、文雅之美、粗犷之美、智慧之美、豪情之美、柔韧之美，咱主席是一切正面价值美的综合，奶油小生不是美。老人就气成那样，嘿嘿。逗乐他都不懂，工作那么辛苦，太严肃，不累死了？结果产生了龙卷风效应，布衣都气飞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以为只要我不理睬谁，也不骂他，至少不会气成包谷猪，圆鼓鼓溜掉。这个恶作剧一产生，我就想写篇反映农耕文明的散文《包谷猪》，回顾纯生态环保饲料时代的养猪事业，而不是法西斯催肥法乱喂一气。
漫道新石器时代初期，狩猎吃不完的野兽选择驯化圈养，猪牛羊是大宗。甭说资阳汉墓陶猪，不谈王褒拿着树枝敞放小猪，只把镜头摇到共初，毛主席时代以粮为纲，农林牧副渔五业并举，六畜兴旺，喂猪是农民和小场镇部分居民的摇钱树。
我出生的时候，家里喂不起猪，很小它就死了，别说猪死亏本，就是小家禽也爱发瘟，大娘笑：“幺嫂噻，硬是死只鸡都要哭！”爸爸三弟兄，他最小，妈妈于是在妯娌间被叫做幺嫂。我会说毛主席万岁的时候，家庭副业蒸蒸日上，鸡鸭鹅兔，胎卵丰足，任务蛋提到敲钟代销店交售，供应城镇居民副食品，换回油盐酱醋茶。我小，重活干不了，每天清早起来，脸都没洗，先把鸡笼打开，释放鸡鸭鹅，家鸡竹林院坝乱窜啄食，鹅鸭流放上边堰。这些扁毛畜生一出牢笼，一个个被我指检产蛋期，食指轻浅探入产道，根据道壁松紧度和指尖儿触及感的软硬度，判断哪些鸡鸭鹅今明两天该生蛋，抓一把玉米等粗粮犒赏即将产蛋的主儿，把其他怀才不遇的家伙赶出瓦窑湾，一粒粮食休想染指！
农民蓄养老母猪，产子育成十几斤，牵到猪市坝交易，我们买回笼子猪，自留地割猪草。养成半大的芊芊猪，四旁扯野猪草，刮风下雨，打霜落雪，垒尖尖一背篼，淘洗干净，负重回家，切碎煮一大锅，架火翻天的，先是烧柴灶，接着烧炭灶，就着风箱助燃，手都拉软，人都拉疲，还一边摇头晃脑背诵课文，高唱革命歌曲。芊芊儿变架子猪，就需要添加精细饲料玉米、豌豆、土豆、黄豆、甘薯了。吃了玉米的猪肯长，肉身厚，皮色鲜，油光水滑的，俗称包谷猪。从出生到出栏，一头猪喂一年，农民千辛万苦，叹息“瓜瓢把把都端勚了”。家长经常到酒厂挑酒糟子配合青饲料催肥猪，我也跟着跑酒厂，闻香气，那高粱酒糟真好，暖风熏得小儿安，清夜入梦米粮山。有一槽肥猪很还债，肯吃肯长，十个月膘肥，我抽开沉重的装板石，拿荆条把它抽出圈，倒扣猪笆箦捆起来，抬上架子车拉到明阳公社食品组交售，妈妈泪汪汪跟在身后，一个劲儿喊：“猴儿，嫑跑那么快，看翻车！”我拉车更欢了，猛力冲上陡坡，驻足回望妈妈还在竹林外瞠乎其后，我歇了气，收了汗，蓄了劲，看见她就要走拢，呼啦啦一个纵步俯冲下坡，高吟电影《青松岭》插曲：“长鞭哎那个一呀甩哎，啪啪地响哎，哎哎嘿呀，赶起那个大车出了庄呦。劈开那个重重雾啊，闯过那道道梁哎，哎哎嘿咿呀，哎哎嘿咿呀，哎哎嘿咿呀，哎哎嘿咿呀，要问大车哪里去哎，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嘿呦哎，哎呦哎，嘿呦哎，哎呦哎，哎嘿呦哎，哎嘿呦哎，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哎呦嘿！”生猪五角一斤，社员交售，一则舍不得，最后一餐给它喂得饱饱的，肚皮溜圆，收购员王成英叔叔是爸爸的朋友，有时象征性地敷肚几斤十来斤，再计价，我们一年出肥两三槽，百余元净赚到手了，国家返还一半的肉票或猪肉，我们舍不得吃，大半拿到自由市场卖高价，国家牌价肉每斤共初丰裕场三角八分、忠义场三角九分，十年浩歌七角，黑市一元好几角，我在旁边收钱，分币、角币为主，数得手发软，摸得心花放。有时跑到生产队集体猪场，拔猪鬃给泥人生头发，小伙伴偷嘴，趁饲养员不留神，揭开大锅盖，举起锅铲捞里面的小红苕，起了皮咽下去，一路欢歌爬树捉麻雀，醉弯了翠竹，乐憨了田园。
农民勤俭节约，生猪款少半开销，大半存银行，储蓄支援社会主义建设。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受到社会鄙视。到了毛主席撒手，我们家已经存款近千元，是全大队名声在外的富裕户了。老党员二老祖是生产队保管员，最爱逗我：“洪大爷，你们才安逸哟，天天晚夕吃面！”“安逸啥子哟，二老祖，每个人吃一碗，又没啖饱的，面汤都喝光了。只有爸爸回家，或者来了稀客，才可以干两斗碗。”
毛主席给人民铺垫了雄厚的基础，汤都没有喝一口，他就两袖清风地走了。国营食品公司被搞垮，私贩下乡收猪，对农民压级压价，买回去猛灌自来水，倒吊生猪任其哀嚎，叫累了，解下地又灌，折腾半死，市场上注水猪肉、瘟猪肉猖獗，短斤少两厉害，一个杀猪匠说：“怕你成都人好高级呀，老子们收购的死猪、瘟猪，都杀肉卖到大城市给高级人吃了的！”每念及百业缺德坑蒙拐骗偷、整死才罢休的伪共工商业文明，我就想起妈妈哭送肥猪的情景，饱含原生态环保食品和各界人民千金难买的淳风。哦，这次第，哪里去找包谷猪。
二〇一一年五月九日雁城弘渊路访渊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