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特朗普于5月20日抵达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其上台执政后首次出访在中东拉开了帷幕。在特朗普抵达沙特的首日,两国就同意签署总值1100亿美元的军火交易协议。
特朗普竞选总统时,曾指责伊朗核全面协议是最糟糕的协议,考虑重新谈判甚至撕毁协议;要将美国驻以色列使馆迁至耶路撒冷;修复奥巴马政府时期“受伤”的美国与中东盟友的关系。种种迹象显示,特朗普有大幅度调整甚至颠覆奥巴马政府时期的中东政策的架势。但执政百日后,特朗普政府的中东政策并未出现较大波动,整体保持平稳,一定程度上延续了奥巴马政府的中东政策。其中缘由,是因为特朗普执政时间尚短,新的中东政策仍在酝酿尚未落实?还是因为面对复杂的中东局势,特朗普在政策创新上也是无计可施?
特朗普一反奥巴马所为的中东政策
现在看,特朗普在以下几方面对美国的中东政策进行了调整。
提高对军事手段的运用。特朗普不避讳在中东地区使用武力,但会保持张弛之度,在烈度和幅度上会介于小布什政府与奥巴马政府之间。既不会在中东地区用武无度,同时也不会用武过慎。特朗普有限适度用武,增强运筹中东棋局的主动性。这在叙利亚问题上得到体现。特朗普以化武袭击为由,向叙利亚政府军首次实施军事打击。但却又适可而止,未将军事打击扩大化,军事威慑的同时,防止美国陷入叙利亚战争的泥潭。
淡化意识形态。奥巴马政府时期,重视自由民主、人权。在阿拉伯之春爆发时,美国果断地抛弃昔日盟友穆巴拉克,对二次革命后上台的塞西,奥巴马政府的态度也是不温不火,重要原因之一是埃及人权纪录较差,民主发展举步维艰,美国不愿深入发展与埃及的关系。而特朗普则另辟蹊径,以一种淡化意识形态的姿态,以显性利益为导向,务实经营中东。特朗普在总统就职演讲中明确指出,“美国不会将自己的生活方式强加于其他国家。”2017年4月,特朗普打破奥巴马政府冷落埃及总统塞西的僵局,邀请塞西访美,对塞西赞赏有佳,表示塞西在“困难条件下开展了出色的工作”。
修复并强化与中东国家盟友的关系。奥巴马政府时期,美国与中东国家盟友集中出现了裂痕或间隙。与伊朗签署核全面协议,开罪了以色列、沙特等中东盟友。在巴以问题上,以色列恼怒奥巴马偏袒巴勒斯坦。美国国会通过法律制裁恐怖袭击赞助者法案,为“9·11”恐怖袭击的受害者家属公诉沙特政府提供了法律依据。因美国拒绝引渡居伦,以及在叙利亚战场上,支持库尔德武装打击恐怖组织,导致美土关系磕磕绊绊,难以顺畅发展。因此特朗普上任以来,增强了与中东盟国的热络关系,以色列总理、埃及总统相继访美,5月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也将访美。特朗普也将就任总统以来的首次出访也选在中东国家。可见,特朗普会修复并强化与中东盟友关系,照顾盟友国家和地区利益,扭转在中东盟国眼中敌友界限不清的形象。
变化中有延续,特朗普步子还不大
自就任总统至现在,特朗普并未在行动上真正突破奥巴马政府的中东政策框架,延续性大于变化性。贝鲁特卡内基研究中心研究员莉娜·哈提卜认为,特朗普政府对奥巴马政府的中东政策调整速度和幅度并没有人们预想中的那么大。路透社也有分析认为,在中东问题上,特朗普尚未有实质性调整,有不少竞选时的表态未兑现。
在伊朗核全面协议上,特朗普未有实质性的调整动作。尽管就任总统后,特朗普本人及内阁成员对核全面协议百般指责,今年2月与访美的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交谈时,特朗普强调伊朗核全面协议对以色列、美国和世界都很糟糕。但除言语攻击外,特朗普尚未对伊核协议采取实质性举措。今年3月美国以伊朗发射导弹为由实施的制裁实际上并未破坏协议,因为协议规定美国废除涉及核问题的制裁,但仍旧保留了对伊朗涉及其他问题的制裁权。虽然非涉核问题的制裁也会对协议造成不利影响,但总体看来,特朗普对伊核全面协议的处理是“雷声大、雨点小”,中规中矩,并未急于冒进,破坏协议。
打击“伊斯兰国”极端组织(IS)也将继续作为特朗普政府的优先目标。并且,反恐是特朗普为数不多的态度并未反复的议题。无论在总统竞选期间,还是在就任总统后的各种场合中,特朗普保持了对IS的一致态度。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高级研究员菲利普·戈登调侃指出,特朗普在很多事务上前后表态不一致,打击IS是少数前后表态一致的。
在叙利亚问题上,美国和俄罗斯之间是竞合关系,特朗普也不会轻易打破美俄在叙利亚问题上的平衡。尽管在4月初,特朗普下令导弹袭击叙利亚政府军,但很快国务卿蒂勒森访问俄罗斯,分别与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和总统普京会见,反映出美俄在叙利亚问题上有政策沟通。这与奥巴马时期美国处理与俄罗斯套路相似。并且,特朗普在叙利亚实施政权更迭政策的可能性不大。因为特朗普深度军事介入叙利亚难以从根本上将叙利亚局势推向美国所希望的方向,并可能会将美国再次拖入中东战争的泥潭。
政策急转为什么没有到来?
从特朗普参选时疾风暴雨般对中东政策的抨击,到现在美国中东政策的波澜不惊,特朗普政府的中东政策让外界看到了鲜明的反差。应如何看待这种反差?笔者以为,有三点值得关注。
一是不同的身份决定了不同的中东观。特朗普是美国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当选总统前从政经历为零的总统。自去年至今,他经历了商业大亨、总统候选人和美国总统三个身份的转变。很大程度而言,身份的不同决定了特朗普对很多问题态度立场的迥异。特朗普的中东观同样受此影响。商人特朗普作为“吃瓜群众”,对中东地区发表感性化、简单化的言论,甚至带有强烈的情绪色彩。作为总统候选人,特朗普仍旧可以延续对中东问题的情绪化表达,但这时的目的是打击竞争对手,攻击现任总统政策,争取选民支持,为赢得总统大选服务。真正成为美国总统后,以总统身份审视中东问题时,特朗普会考虑美国利益和中东地区各种利益纠葛。这增加了特朗普考虑、制定中东政策的复杂性,也会经历从感性回归至理性,从情绪发泄至慎重思量。因此,在这个过程中,特朗普会慎重考虑,哪些已有的中东政策对美国有利,需要保留;哪些是不符合自己的政策理念,或者被证明已不符合美国利益,需要调整。从这个角度看,特朗普的中东政策变化中有延续,延续中有变化,是符合逻辑的。
二是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利益有延续性,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特朗普政府的中东政策回旋空间有限。国家利益是决定外交政策的起点,也是外交政策所追求的目标。以奥巴马政府时期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利益为参照,特朗普政府时期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利益变化不大。简单而言,主要有四个:一是保证以色列的安全;二是打击恐怖组织;三是保障中东能源稳定供应;四是防止杀伤性武器的扩散。在国家利益未出现巨变的背景下,鉴于美国外交政策的成熟性,特朗普政策调整的空间不大,很难拿出独具特色的创新性政策。但在落实政策的工具运用上,特朗普可能会出其不意,加重军事威慑的力量,加固与地区盟友的关系,以有效维护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利益。
三是“美国第一”的治国理念会限制特朗普政府中东政策的发挥余地。所谓“美国第一”是在内政外交上将美国利益置于第一位。如果从一般国家的利益角度,所谓国家利益第一理所应当,没必要专门提出作为治国方略。但美国作为以全球领导者自居的超级大国,“美国第一”特指在内政外交中将突出美国利益,将服务内政作为第一。在这个政策的引导下,美国政策更加内顾,因此有分析认为孤立主义可能回归美国。这种分析无论准确与否,印证了一个事实,在美国相对实力衰落的背景下,特朗普希望通过整理内务,以求美国重新复兴强大。在这种情况下,美国的外交政策可能以低成本追求国家利益乃至全球利益,以此保持在全球的领导力和主导地位。而在混乱的中东地区,特朗普不大可能采取冒进政策,让美国轻易犯险。
随着适应和熟悉总统新角色,特朗普观察中东地区的角度和深度将会发生重大变化,特朗普外交也将回归传统轨道。但是鉴于特朗普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风,不排除特朗普任内中东政策的反复性和不稳定性。从特朗普独特经历以及张扬个性看,美国中东政策会深深地烙上特朗普的印记。
(作者系中联部当代世界研究中心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