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利被警方拿下已经接近2个月。大墙铁窗之内,真正的智斗才开场。
跨越20多年的“浙江第一悬案”终于取得突破性进展,甚至还挖出了3起陈年积案(钱江晚报有连续报道)。徐利累计7次抢劫,多次故意杀人,这个心思缜密、狡诈残忍的大盗落网后,只是一句“你们有证据就判我好了,反正我没干。”就闭口不言。
让他开口,绝非易事。
虽然铁证如山,零口供也能办成案子,但是警方仍然尽最大努力去跟徐利沟通。
审讯是如何打开突破口的?“智慧和真诚,缺一不可。”在最短时间内打开突破口、让徐利交代了罪行的诸暨市公安局城中派出所副所长惠建超告诉钱江晚报记者。
3月29日14时,徐利落网
“你们有证据就判我好了”
“3月29日我接到电话,让我们准备好审讯场地,专案组要对嫌疑人实施抓捕。我知道,这种情况下基本就‘没跑’了。”惠建超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天抑制不住的兴奋之情。
“当他被押下警车时,我早已等候在一旁。这个曾经连梦中都在刻画的人物,终于出现在了面前。我特意上前,用右手扶了一下他的左臂,虽然有些僵硬,但能感觉到,很结实、很强壮。”
侦查员告诉徐利,证据确凿,让他赶紧交代犯罪事实;又跟他讲了法律和政策,希望他能尽快坦白。
他全程几乎不答话,眼睛也一直朝下看。偶尔回复一句,就是,“你们有证据就判我好了,反正我没干。”
一谈到老婆和女儿,他就说:“我和家里人关系不好的。”言下之意就是,你们不用打亲情牌。
“我知道,他这是故意打乱我们的节奏。”惠建超没着急。
3月30日3时,他在徐利对面坐下
“我和老婆关系不好”
他看着徐利,脑海里掠过大量的往事,那些他再三查证过的细节。其实,他想告诉徐利的事情,比他想问的问题还要多。
他想告诉徐利,你作案用的撬棒,必须经过空气锤才能锻造,我走访了几乎全部的相关企业。
他想告诉徐利,我看懂了你2007年作案的布局。徐利在一个饮料瓶底部钻了一个小孔,装满水以后挂在珠宝店的窗口,再从不远处的变压器接线到瓶子里,想利用不断滴入室内的水电击保安后作案。这招其实是不行的,很快就被供电部门发现了。之所以用这样的办法,是不是因为上一次作案时丢了枪?很难再搞到一把?
高手过招,知己知彼极为重要。
凌晨三点,惠建超在徐利对面坐下。
“我和老婆关系不好。”
“那你倒说说看,关系怎么不好了?”
“因为和老婆感情纠葛,用刀捅了别人……”
“用刀?你怎么不用枪啊!”
惠建超似乎随口说了一句,徐利却脸色陡变。
一直到早上6点,徐利再也不说第二句话。
3月30日10时,找来徐妻
震惊之下,她急得嚎啕大哭
天亮了,惠建超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开始重新思考,从哪突破。
上午10点,他找来了徐妻。关于徐妻到底知不知道徐利之前做过的案子,警方也曾经有许多猜想。
显然,她对徐利干下的“大事”一无所知,震惊之下,急得嚎啕大哭。
这么多年来,枕边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枪匪,这无论如何跟那个买菜都要问老婆要钱的家庭主“夫”的形象,无法重合起来。
近3个小时的询问,从他们在卫校相识、相恋谈起,到后来的婚变、复婚,历史似乎重演了一遍。
在1990年代初,身着梦特娇、手持大哥大,骑着时价3万多元的“本田王”,徐利当然能算富豪。
1998年结婚时,办喜宴的2万多元酒席钱,还是收了红包以后给补上的。
为什么徐利这么快就没钱了?
从土豪秒变屌丝的原因是一个字:赌。
徐利平日里的挥霍还是有限的,他毕竟是生活在三线城市里,但是赌桌是个无底洞。
有一次连房产证都输出去了,徐妻说,后来筹钱再赎回来的。
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徐利唯一尚未泯灭的人性系在老婆和女儿身上。
虽然经历过婚变,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复婚,并在老婆要求下,将户口迁到诸暨。
平时家务全包,连买菜的钱都是问老婆要的。
即便这样,他仍戒不掉赌瘾,时不时去棋牌室打麻将,没钱在旁边看看也好。
被抓时还欠着老板娘几百元,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了。
3月30日15时,再审徐利
“我可以抽根烟吗?”
3月30日下午3点,惠建超再次走进审讯室。同事们的眼神告诉他,徐利的内心仍然封闭。
“不聊案情了,谈谈人生吧。”惠建超说,“徐利,我现在不是审讯你,而是像一个朋友一样跟你聊聊。我尊重你,希望你也能尊重我,能抬起头和我交流。”
听到这句话,徐利抬起了头。
惠建超开始讲徐利的人生往事,像过电影一样,又来了一遍。他也不忘评论几句。
“在‘万元户’就很了不得的年代,你身家早已达到几百万,可现在你为何如此落魄?徐利,作为男人,你不该去赌啊!”
被一个警察这样回顾自己的前半生,徐利有点囧。
“你知道吗,其实你在这个家里很重要,你的家人离不开你。”
听到这里,他愣住了。
“怎么,不相信?来,我让你看段视频。”
原来,惠建超来之前,让徐妻录了一段视频。
“你都交代清楚,我等你。”徐妻说得很用心。
徐利看完之后,仰天长叹一声,然后低下头,来了一句:“我可以抽根烟吗?”
一般来说,这就是打算开口了。
他的目光完全变了,变得渴望和人交流。
3月30日傍晚,最后的请求
“我可以见一见我老婆吗”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只要合理,我们会尽量满足。当然,我们也希望你能够向我们坦白,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我能否和我的老婆女儿再吃最后一顿饭,我想吃炸鸡。”
“这恐怕不行。这里是审讯室,如果让你女儿来这里,会对她造成很大的心理伤害。”
“你说得也对……那我可以见一见我老婆吗?”
这或许会有助于审查的进展,惠建超答应了徐利。
和家人进行“最后的晚餐”的要求是不能满足了,但炸鸡是买来了。
会面时,徐妻泣不成声。
就像现在大家都公认的,徐利的命门就在于对妻女的感情很深。
徐利说,从不告诉老婆自己的罪行,也是出于对老婆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