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小时后,杜某到了西双版纳景洪客运站,一个陌生电话打来,“你打车去打洛。”
从这时起,联络人的态度跟之前不一样了,口吻是命令式的。
还没有到打洛,对方又打来电话,让他在附近便利店下车,说有辆摩托车在便利店等他……连换了几种交通工具,最后他跟着船从打洛江到了缅甸的小勐拉,两个瘦瘦的男子在等他。
两人拿走他的身份证和手机,把他带到一个酒店开了房,房里还有个年轻男人,是他室友。
“这边是国外,为了安全着想,不要乱跑。”两人走了,顺便拿走了房卡。
杜某溜到酒店门口看了眼,街上的人都背着枪,他赶紧跑回了房间。
虽然酒店里很多人说中文,但杜某不敢和任何人搭话,满肚子后悔、害怕、焦虑、对家人的想念,只敢和室友说。
室友说自己叫张豹,29岁,安徽人,在广州一家手机厂打工,在这个房间住了一个星期。
杜某告诉了对方自己的真名,“到这份上还瞒什么,还指望有人给家里报个信。”
两个男人有点惺惺相惜,聊得深入起来。
张豹说自己也是第一次做,酒店到处有监控,“他们”每天会送饭来,如果是家人打电话过来,他们会把电话送过来。
接下来的每一天,对方都会给他们送饭,有时也会送香烟和水,杜某趁开门拿饭时偷偷观察过,瘦子手上拿了很多盒饭,分给附近好几个房间,“张豹说里面住的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每天,瘦子还会和他们谈谈话,多数是敲打他们,“你们身份证都在我这里,回不去了。外面很危险经常有人死,不要乱跑。”
几天后,杜某妻子打来电话,瘦子把手机拿给杜某,坐在房里监听,杜某尽量语气平静地跟妻子说自己接了个外地的活,要过段时间回去,妻子没怀疑。
“不是说好一周就可以拿钱的吗?”杜某问。
瘦子说:“人多,要排队,每天都有人走。”
他问这些人去了哪里,对方不回答。
杜某等了半个月,每天和张豹在房间里,不分昼夜看电视,说话,但心照不宣不提“那事”。
直到有一天,瘦男人拿着苹果进了房间,熟练地将苹果削成长圆形,和两节手指差不多长短形状,命令杜某和张豹,“吞!”
囫囵吞,吞不下去会被要求重新吞,不许反抗。
晚上,张豹忍不住害怕,“哥,你说是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如果是,被抓到要判十年以上的。”
杜某也害怕得要死,但没有办法,只能苦熬。
3月7日晚,瘦子带走张豹。杜某再没见过他。
3月9日早上,杜某被告知当天不能进食,“我知道,轮到我了。”
晚上11点多,两个陌生男人进了杜某房间,带来一个黑色大塑料袋,里头是50多颗椭圆形物体,两个手指指节那么大,被胶带紧紧包着。
“吞!全部吞下去,你就可以拿到钱了。”
“这些是什么?”杜某发抖。
“违禁品,你别管,想要钱快点吞!”
“不明物体”质地很硬,杜某感到喉咙难受,吞下去胃里又疼又恶心,吞一个要喝大量水。他喝了十几瓶矿泉水和几瓶饮料,吐了十几回,吞不下了。
“少一个扣1000元,你再吐,钱就扣完了!”男人态度粗暴,说有一些人不肯吞还想逃跑,最后被打死在山上,也有在路上被碾死的,“你也想这样?”
杜某说,当时胃部的难受和死亡的恐惧让他的大脑浑浑噩噩。
这时,一边的瘦子让杜某手拿身份证,报出名字、家庭住址、身份证号,又让他手拿一颗“不明物体”,说“这是毒品,我自愿带到国内”。还拍了杜某吞毒的视频。
“现在你的身份证、手机、通讯录都在我这,要是不吞,我就把视频发给你家人朋友。”
杜某吞到30粒左右,实在吞不下了,一下吐出两三粒。
“不管你是吐出来还是拉出来,都要再吞下去。”
到第37粒,他觉得肚子要爆炸了,苦苦哀求不再吞。
“你吞得这么少只能拿一万块,到地方交货才能拿钱。”对方不太满意。
杜某已不再考虑钱的问题,只想早点远离地狱。
凌晨5点,天蒙蒙亮,对方把身份证、手机还给杜某,“你的手机装了定位,你回去每隔半小时给我发个表情,汇报情况。看你人不错,这趟做完了,以后想赚钱,就来这里给我跑个腿。”
杜某说,当时只想做完赶紧回家,把手机、QQ号码都换了,再不接触这些人。
3月11日,杜某坐上飞往杭州的飞机,“过安检时人都在抖。”
飞机降落,还没出机场,杜某就被民警拦下,杜某很快承认体内藏有毒品。
之后4天,杜某在民警监管下,在省人民医院陆续将37粒装有可疑白色块状物的圆柱形物体排出。经鉴定,可疑块状物总净重为285克,均检出甲基苯丙胺(冰毒)。
如今,杜某在看守所里等开庭,前段时间从报纸上看到杭州中院判了一批涉毒案,里面有个和他差不多的“骡子”,被判有期徒刑15年,他估摸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心里发冷。
除了怪自己贪,自己傻,还觉得对不起父母妻儿,最后,杜某认真地对我说:“写出去吧,让更多人看看,不要被人骗,不要向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