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舌头
这两天忙于修改教育志，惊疑秦进士，和我素来印象中的举人不合。趁客在，分《四川方言会通》第一校样请三位老人校对，有的父亲就是袍哥，有的叔叔就是说书人，他们的业余校雠，对于我完善校勘记、修正题解、增订注释，微调绪论都是有益的。但是，对于清末民初秦举人的生平，城里九十岁老师也没有头绪。
晚餐时，忽忆文友姓秦，丢碗跑到单位上网，结果友人也拿不稳，给了父亲电话，拨过去，这叔叔知道我，透露乡里秦举人文章多，他手上有指头厚本抄件，都是秦举人作品，哪天进城借给我复印。我问他乡除了抗日壮丁日记外，还有什么古董，他大笑：“以前家传古物多，解放后什么都损失完，只剩舌头在了！”
今儿戊子年是个什么年啊，前天咱南乡四奶奶拴舌头，今晚他东乡秦叔叔剩舌头，我方言出版在即，呼啦啦飞出如此之多的华章和妙语，在人可是千年等一回，于我却是三天捉双舌，外搭举人妙文拇指厚，会通大王啃个够。
张仪和苏秦在谋略大师鬼谷子门下鬼混，头悬梁锥刺股，苦练三寸不烂之舌舔荣华。张仪挨打，得知舌头还完好就说：“只要舌头还在，一定有出头那天。”果然，合纵不行就连横，他俩身佩宰相大印，成为多国外交官，眉梢乐颠颠，舌头活鲜鲜。
苏秦张仪那么会说话，吾川文豪司马相如扬雄郭沫若怎么不是口吃就是重听呢。好不容易轮到邓小平受命舌战苏修美帝，他也耳背反悔：“说了许多空话。”又不爱读书，喊他蹲点调查，他却打牌狎猫，不争论，毁信义，为出人头，学缩龟头，假检讨，真翻案，反水哪怕个子矮，走资只消碎步来。为在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上捞资本取代政敌，不惜卖国求荣。一九九九年，伍德科克《长城——六位总统和中国》记述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一五日会见邓小平，中译本保留邓小平反对售武而向伍德科克大发雷霆的情形，而删尽最终让步的真相。二〇〇七年十二月五日，在北京中美建交二八周年纪念会上，吉米·卡特宣读他任美国总统时的日记：“邓小平同意，中国不会公开反对我们用和平方式解决台湾问题的宣言，他也明白我们将在共同防御条约终止后继续向台湾出售防卫性武器。”“他们在公开场合不会赞同美国向台售武，但是私底下他们知道武器还是会卖给台湾的。”这国际舌头可就剩大了。
君子识大，小人识小？从小兴喊秦举人，怎么在教育志里就坐大为进士了。复核县志选举表，教育局抄录人看跳了格错成进士啦。斗私和走资，暗箱卖主权，怕不止看跳一两格吧。
活的语言在民间，猫论生发于鄙俚的小百姓，那是针对眼前某些具体事情的，走资派一盗版，拿局部战术放大为全局战略，乱哄哄三十年，嫖赌毒灰复燃。这些日理万机一日千里的现代豪客，吸光民脂民膏，全无心肝，非要全身卖完，只剩舌头悬示白宫含糊一息活天冤？
二〇〇八年二月二十八日雁城天主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