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分钱
六岁捏着五分钱是笔巨款，上街吃一碗素面，决不怕被转基因，那个香啊，啧啧。时隔四十年，六分钱辅币被舍弃，不顾二十年前中国已在实际上废除了分币而大闹华西附一院社保窗口。
嘿嘿，几十年不大生病的我和妻，都住过医院，以前她患肺病因为在其服务的私人医院辞职，对方悍然中断社保医疗费而不告知，等她另外就业续缴，我跑到医保中心，被告知中断已超过三月，只能自续交之日起重新计算医保，导致肺病治疗费分文不能报销，而我给她买的商业医保却只管几种大病，肺结核不在其列而无望。
我是政府员工，后来轮到我住院，病不大，完全可以只看门诊，但是不住院不给报销，只好留床，每天步行一站公交车路回家住。最后结账，千多元报销过半吧，且不纠缠，只看眼下。
妻来自山区，家住辕门坝，扯草打柴爬上屋后高山，自诉是不是幼年重活压迫，少女时代就有轻微尿失禁，不敢快跑疾走，不能剧烈咳嗽，去年秋天初诊，打算住院治疗，拿掉三十余年的不便，可她知道社保医疗部分杯水车薪，所以到中国人民保险公司及时有针对购买了覆盖周全的医保，术前又做了各种检查，中午她还在上班给爱美的人们做手术，下午入住医院。送她进手术室，临关门报以一个笑脸，那是最灿烂的一瞬，表达了自信、坚毅、希望和安慰，我二十年再没有见过这样温和安适的神态，一霎时怔住了。手术很顺利，也不大，排队、准备和施术加起来一小时，打的局麻，推出时我随行，护理汉子指挥我抬下部，他托上部，我没理会，妻也要我一人抱她上床静卧将息，很顺遂。深夜支起帆布行军床，脱了冬衣垫在背上，吵杂声里居然睡意抵触黎明第一缕曙光，邻床陪护提醒我尿袋满盈了，我才笨手笨脚在那位大姐指导下倒尿成功，再睡一阵，医护人员来查房。住院二十小时，收取两天病榻费。雨水节办妥出院手续就去结账，才知周末社保休假，自驾车回家。
周一花了四小时，处处排队，一会被指挥复印这样手续，一会被指使复印那样单据，人山人海，处处爆满，不是患者就是家属，不是亲戚就是友邻，杂七杂八黑压压除了人头不见天日，除了人声难闻鸟语，有的地段摩肩接踵，稍不注意站稳脚跟谨防被人潮冲翻，莫非东亚病夫的可耻谥号又复活了？先是，接件人要我到医院拿来胸透结论，我找到护士站，说移送信息楼，我登信息楼，让十五天后再来，任你千方哀求万般解释，信息员一律不睬，我骂骂咧咧离开了，找到沈教授签字：“术前检查。”反复磨难折腾，窗口人员说门诊费用三天内必须结账，而我们已超两天，不准报销，应该剔除。我辩解了一阵，郁郁寡欢来到报账处，四十一元三角六分的尾数他贪污了分，只给我角，我都认了，不料再次出示门诊单据时，接件人说他是医方，不是社保方，我一下子火了，这些杂碎不通人性，平日里别说六分，就是六角六元也舍过，如果标的以万为单位，六十元六百元也有放弃的，但是今天你们一会是一伙，一会又推诿，你不仁我不义，四舍五入全球公理，你凭什么在我没有放弃的前提下预先贪污中饱私囊？骂得小伙子无可奈何，只好递出一角息讼。我意犹未尽，一边面对公众宣传造势，一边继续理论，说得一个个理屈词穷，称他们无权处理超期的门诊费，我问你们窗口有没有负责人，被告知有个韩主任，我就进入大堂咨询，韩主任耐心听取陈述，叫我在外面等候，她马上安排重新结算，受理的理由是，窗口同志不知道这是术前检查，以为是急诊，急诊费用按规定必须三个工作日。总额八千六百余元，报销七百七十一元几角，占百分之八点八八，几近儿戏，他们却得以理直气壮对国际社会蒙骗国民医保率！
下午趁热打铁，把三份商业医疗保单带到中国人险，接待人和颜悦色，夸我们险种保得齐全，估计可以报销好几千元，十个工作日听候通知去领钱，一小时包来回，步履轻松。遥想伟大的毛主席时代，幼年我大病三年命悬游丝，爸爸在供销社，未成年子女和所供养老人医疗费用，凭票报销百分之七十，我和奶奶都享受过主席医疗卫生路线给予最真诚的福利呵护，无需排队，根本不玩猫腻，故意搞出什么自费药、医保药这些陷阱，全心全意一切为了人民健康。人间变了，五分钱自称巨款，六分钱他给舍去，怪不得铁道部长贪污两百亿元，原来这一桩桩百万、千万、一亿、十亿、百亿、千亿元的犯罪案，难道不是十三亿你我他分内福利被耀眼骗术层层盘剥所得吗。
毛主席你好吗，为什么不再惠顾你的人民。一九七一年传达你的谈话：药品医疗不能以赚钱不赚钱来看。一个壮劳动力病了，给他治好病不要钱，看上去赔钱，可是他因此能进行农业或工业生产，你看这是赚钱还是赔钱？主席全国一盘棋，算大帐，统筹兼顾，亿年唯此一人，痛惜斯民，不与百姓处处打小算盘，上下交征利。我在归途中低吟：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全靠我们自己！
二〇一一年二月二十四日雁城弘渊路访渊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