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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关注:“官员财产公开”第一人:“最该站出来说话的,就是体制内的人”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发布日期:2016-06-22  来源:凤凰网
核心提示:范松青出书要“为民主政治鼓与呼”“在中国,谁都知道,做官只要做到了厅(局)级,就是进入了人生保险箱——高工资、高福利、高

范松青出书要“为民主政治鼓与呼”

“在中国,谁都知道,做官只要做到了厅(局)级,就是进入了人生保险箱——高工资、高福利、高待遇,尤其是年近六十、快要退休,‘宜静不宜动’,等待软着陆,颐养晚年。”

在广东省社科院经济研究所前所长郑炎潮看来,作为厅(局)级官员的范松青,在退休前三年突然呼吁官员财产公开,并主动晒房产、晒工资单,是违反官场常识的。

2013年广州市“两会”上,时任广州市政协副秘书长的范松青,呼吁建立官员财产公开制度,并第一个晒出房产和工资单。

官员财产公开,一直都是体制外的学者、媒体在呼吁,体制内应者寥寥。

“最该站出来说话的,就是体制内的人,”范松青说,但他感到“孤独”。

在他之后,再没见到更高级别的官员“晒家产”。2016年,范松青宣布退休。

一个厅(局)级官员买不起房?

不少政协工作人员、记者都记得,2013年1月15日,是广州市“两会”开锣的日子。在白云国际会议中心,还有三年就退休的范松青,站在记者报到处旁边,默默向记者分发自己的提案。记者看了就眼前一亮:呼吁广州在全国率先试行官员财产公开。

“他是政协委员,向记者分发提案很正常。他又是政协的领导,我们更不会管。谁知道他这份提案这么猛,”回忆当日,政协工作人员笑称。

范松青选择这个时机,并非偶然。“两会”,正是鼓励“参政议政”的时刻。“假如说我平时发表一篇文章,说官员财产要公开,肯定上面会不高兴,”范松青认为,选择“两会”期间,自己作为政协委员,是在“恰当的时候、恰当的地点、恰当的身份、讲恰当的话”。

记者问他:“你本人愿意公布财产吗?”

“市委一旦出台相关文件,本人愿意第一个带头公布财产。”

“不如先公布一下你家庭(包括伴侣、子女)的房产情况?”记者没有轻易放过。

范松青犹豫了两秒,说:“好吧。我们一家三口,目前仅有一套房改房,是1998年市纪委分的楼梯房,面积约74平方米,位于海联路。那个位置的二手房市场价格,约每平方米一万多吧,我不太肯定。2003年之前,我还有一套50多平方米福利房,位于五羊新城,后来以4000多元/平方米卖掉了。”

广东省社科院经济研究所前所长郑炎潮记得老范家的样子。“第一次去他们家,是个大热天。我们气喘吁吁地爬上没有电梯的8楼,个个大汗淋漓。进屋一看,房间只有70平方左右,是房改房,显得很破旧。一家三口挤在一起,比‘蜗居’好不了多少。家里陈设也非常简陋,与我们见过的普通市民家庭差不多。我们问他为什么还不买有电梯的大房子住?他轻淡地回答:买不起。我脑子顿时就打了个问号:一个厅(局)级官员买不起房?”

“晒家产”后,网友也对范松青发起了“人肉搜索”:一套70平米住房,数十万存款,这就是全部家当。

后来回忆起这段,范松青说,记者要求他“晒家产”,他是有心理准备的。“打铁先要自身硬,你要人家做,自己要先做表率。我之所以敢提出财产公开,就是因为我本人经得起检验,我就是靠着一万多块钱死工资,怎么不敢公开呢?如果有贪污受贿那就不敢。说句不太雅观的话,我的屁股比有些贪官的脸都要干净。”

“屁股比有些贪官的脸都要干净”,是有客观原因的,他很清楚:“我因为一直都在机关工作,原来在市委研究室,在纪委主要是研究室,在政协也是研究室。假如我到某个党政部门去当个一把手,难保我不犯错误,难保我不成为腐败分子。”

次日,他的名字出现在各大报纸头版。会场上,各报记者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政协方面才知道,出了个大新闻。对讲究“要帮忙,但不能越位”的政协,这就像个烫手山芋。

“我觉得当时领导还是有些不高兴,”范松青回忆说,“有些领导跟我说,你是副秘书长,你要顾及一下你的身份,你不是一般的委员。你如果是老板委员,说什么都无所谓;你是副秘书长,接受采访要经过批准,经过领导同意。”

范松青回忆说,成了“大新闻”之后,广州市政协主席苏志佳找过他几次。“一方面是肯定这个提案没有错,政协委员履行职责;第二个方面呢,也是保护我,就是说假如我在外面再乱说,可能苏主席也管不了我了,搞不好就是其他部门来干涉,甚至某种组织处理都很难说的。”

感受到“压力”,范松青婉拒了部分采访。

家里人也给他压力。几乎所有采访过范松青的记者都知道,他“特别怕老婆”。

“只要一听说记者,她的神经就绷紧了,”老婆在场的时候,范松青是不敢接记者电话的,“她也是为了这个家庭的稳定,万一我有个什么好歹,她很担心。” 

为要不要接受采访,老婆、女儿没少跟他吵架,她们埋怨他“吃地沟油的命,操总书记的心”。老婆早几年就退休了,是一家企业的普通员工,社保退休金每个月两千多。独生女儿在国企上班。公开财产后第10个月,女儿成婚,一桌酒席也没有摆,亲家颇有怨言。岳父去世,他赶回家乡治丧,特意挂出“谢绝礼金”的牌子。后来家里遭贼,几千元现金、女儿结婚的金银首饰被盗,“太太说全是我惹的祸,小偷是来看我们家有多少财产的。”

“我也是既得利益者,但我不能不顾百姓”

范松青觉得自己是了解反腐工作的。来政协之前,1998-2007年他在广州市纪委工作十年,2002年就曾专门写过官员财产申报公开的调研报告。从纪委调到政协后,他仍然很关注反腐,但却感到“反腐越来越难,腐败越来越严重……官员特别是领导干部,大家都不做事,都想得既得利益的好处。虽然我也是既得利益者,但我不能只顾自己不顾百姓。所以我觉得我也要发出声音,要推动财产的公开。这么多年我们的腐败越来越严重,与我们的监督机制缺乏阳光是有很大关系的。”

“我们也有监督,非常非常多,什么纪委监察局司法机关人大政协群众监督舆论监督,但事实上很多都是说样子的,就是聋子的耳朵,是个摆设。”

在他看来,舆论监督才最有效,“因为纪委监督是有局限性的,它有些不知道情况,有一些呢又碍于情面。但舆论监督、群众监督是无所不在的,只要谁有了腐败行为,在媒体上一晒,这个人就完了。”

他觉得,如果多几个愿意监督公车私用的“广州区伯”,这个社会的风气就会好很多。“但现在很遗憾,我们在这方面不仅没有进步,甚至倒退,还不如八十年代那种民主开放的风气。”

“倒退”是让他特别难过的一件事。2013年他提出官员财产公开,广州市监察局还给了回复,虽然都是套话。2014年,他提出“精官简政”的提案,得到的是“不予立案”,还特地交代“不要炒作”。2016年退休前,他提交了最后一份提案,向“官员不作为”开炮,称存在“不作为、慢作业、怕担当、无落实”现象,“我这个是有调查了企业和政府的客观依据的,很遗憾,也不予立案。”

图片:广州市监察局对“官员财产公开”提案的回复

“现在经常嘴上说要尊重大家,发动大家要民主,但实际上是压制大家的民主,”他愤愤不平。

但在广州某资深官场人士看来,范松青呼吁官员财产公开,“这是给市委出难题嘛!这种事情,肯定只能从上而下,党委决定、中央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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