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粗看来,撒娇自古被界定为女子专利,这是错觉。十成娇嗔事件里,三成是大男人闹出来的开心事、避难所、减压阀。男人略微会撒娇,是社会的减震器,破坏杀伤力因此削弱。
男人世界里,撒娇的对象,撒向母亲占四成、撒向姐姐占一成、撒向配偶占二成、撒向情人占三成,所以俗话说:“没有成家,是妈妈的儿;结婚以后,是婆娘的儿。”又说家花哪有野花香、妻子是别个的好。由此造成很多家庭隐患,口角是非,染出五彩斑斓的人类生活。
毫无疑问,猴子变人以后,家庭产生以前,男人靠粗野强悍讨生活,撒娇的几率很小,主要是流鼻涕时面向妈妈们、姐姐们;裤子封裆了,柔情收讫,豪迈释放,打猎耕种、文攻武卫氏族部落,慢慢脱胎分化出巫医药师。这些知识分子啊,心细如发,活路不累,柔情蜜意闹昂了,多情种子冒黄芽,可惜文字草创,前人漫不经心,他们撒娇的个案,没有立此存照,雄狮娇嗔原声磁带散落荒烟蔓草丛中,无法精确转炉冶炼。
原始社员末期、奴隶社会里,公事人出现,士阶层产生,那些生活不焦不愁的小臣、大吏,在总奴隶主卵翼下,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妻妾而外,这些好行者风发了,金箍棒狂舞乱插,霸占女奴初夜权,“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从《诗经》一直哭拢民共之际的农奴制社会啊,多少高洁的姑娘心念情郎于隔壁,身破于历代高衙内、土司头人、酋长大人污秽的胯下。不久前听说,四川资阳市银都宾馆有个端盘子的姑娘,月薪三百元,居然求洗脚姊妹引荐五百元贱卖初夜。这些随意玩弄女奴、服务员于掌股的男人,一步到位,单刀直入,大概没有工夫和精力培养柔情,只有暴力侵害的畸形快感,撒娇对于这些野兽群体,简直就是猿猴进化为人的巨大进步。
生产力提高了,社会分工细致了,封建士大夫有充裕的时间从事精神产品的打磨,文风波及,戎马倥偬的刘邦项羽,也能即席哼出豪放的诗句,清新刚健。末路英雄楚霸王雄悍无比,拔山盖世,乌江自刎前夕做诗:“虞兮虞兮奈若何!”年轻英俊的情哥哥空手出山,八年建立霸业,和虞美人耳鬓厮磨,轻易不撒娇,一旦绝唱:虞妹妹呀虞妹妹吔,你看怎么办哟,如何收场啊?
刘邦是个软耳朵大流氓,向新欢戚夫人撒娇,当了皇帝回故乡,疲惫的鹰眼埋伏进宠妃的乳沟内,思考着“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严肃课题,那短暂的柔情,不是撒娇,是打锩的錾子、宝剑回炉冶炼,放入清泉淬火,让大汉王朝雄风劲吹。刘邦贪恋美色,被原配吕野鸡收拾,他撒手不干了,匈奴主意淫野鸡母,和亲罪恶政治开始了,这是把国家民族的边安拴在大姑娘的乳头上,把男人的尊严捆进腰带。大汉公主刘细君在伊犁河畔悲歌: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民族英雄霍去病发怒了:“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位二十四岁的大将军,他还没有来得及向他心爱的人儿撒娇,就为重振国威流尽了最后一滴英雄血,在他们身后,一个大写的汉朝永远震撼着汉族英雄儿女的心弦,再也无法抹掉他们血染的辉煌。任你张敞画眉、梁鸿举案,再大的撒娇运动,休想掩盖汉世雄风。
宋朝伟大而懦弱,富裕而文雅,文人把男欢女爱揉进了宋词。撒娇声里,理学家张载呐喊:“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理学兴盛,文武双全的爱国战士心态怎么样呢?辛弃疾豪放词:“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抆英雄泪?”爱国杀敌、收复失地的壮志未酬,英雄哭了,知心识趣的情妹妹在哪里,谁肯为英雄哥哥敞开胸怀,让铩羽而归的倦鸟回巢歇息,恢复战斗力?辛弃疾柔情寸断,豪情万丈,激越时“醉里挑灯看剑”“沙场秋点兵”;柔情至“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 尽日惹飞絮”。陆游和唐婉更不用说了,这个至死不渝的杰出的爱国主义战士,拥抱着表妹老婆,他没撒过娇才怪。爱国情深,儿女情长,唐诗宋词有华章,读来荡气回肠,眼泪汪汪,心花怒放,神思飞扬。
李煜、柳永死后,纳兰性德、徐志摩争当男人撒娇的高手,文字读来心颤,神魂凄迷。五四运动个性解放,科学民主思想在闪光,郭沫若花丛放飞马蹄香,新诗爱乳房,朱自清散文不相让,撒娇到达了美学极至。
共国追求男女平等,毛泽东时代英雄辈出,主席思想给人使命感,荡涤卑污,移风易俗。铁姑娘建设激情不让须眉,时代精神高扬,作品奏出最强音,八个样板戏展示阳刚之气,一扫衰迷情调,仰望艳阳天,阔步康庄道。男儿乖乖三十年,清风雅静,民族团结,家庭和美。样板戏禁演以后,柔情抬头,色情泛滥,赌博回潮,迷信暴力权贵黑社会,津津乐道愚昧落后的一面,削尖脑袋乞求世界大奖。于是撒娇由闺房男女声二重唱,公然搬演电影银幕、电视荧光屏、电台频道、戏楼舞台、互联网络、手机短信、街头巷尾,几乎无所不至,难以规避。一夫一妻制的国家,成功男人勾搭小妾、情妇闹起来,撒娇非但没有促进家庭和睦、社会稳定,反而弄得五马六道,呜喧呐喊,肠一日而九回,鸟三更吱五音。
地球在飞旋,人类要进化,阶级社会里,对偶芙蓉帐,试问撒娇好儿郎,情圣爱域向何方?
二〇〇六年四月五日成都天府大道两卡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