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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洪林:灯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发布日期:2016-09-12  来源:全球资源网  作者:王洪林
核心提示:灯我们家住竹木掩映的四合院大草房,是两百多年前正八品祖先遗业。老爷当甲长时,遭逢民末一场大火,到共初还是七零八落,溃不成


我们家住竹木掩映的四合院大草房,是两百多年前正八品祖先遗业。老爷当甲长时,遭逢民末一场大火,到共初还是七零八落,溃不成家。多亏毛主席来了,二老爷、五老爷、幺老爷的遗属才喜滋滋搬出,有的迁入地主瓦房,有的另建新居,老房子剩下老爷、三老爷两大家子。大跃进老爷饿死,三奶奶饿死,几个幼儿夭折。伙食团解散后,群龙无首的大家庭分裂,我家分得正堂屋三间,家长节衣缩食,在我半岁时,翻修一新,高朗显敞,还算雅洁。爸爸的二哥分到东厢房,院子里的人到湾东头挑山谷水,喜欢走捷路,穿越二爷房间。
    初中毕业那个暑假真是漫长,山谷水早发了,中专学校录取通知书却还没有发。那时,瓦窑湾小盆地中央,竹林深处有口井,丰水季节可供附近几户饮用。白天忙于抄录、今译清末《王氏宗谱》,天要擦黑了,我才放下古典,抓起水桶,要去汲谷水井。趁妈妈在坡上出工未归,我得抓紧。
    连挑两次,桶水荡洒,地皮泼湿,天已黑尽。久患支气管炎的二爷,呻吟着从阶檐边自己用竹竿、木棒捆成的病榻上挣扎起来,不住地招呼:“哎呀,王洪林哪,天都黑呀了,好生看溜倒球,明天再担嘛!”我性子倔,不灌满那口大石水缸,决不放下扁担。再经过东厢房时,二爷已经站在野外,奋力伸直他那伛偻的瘦腰,枯手微抖地高举一支十五瓦白炽再生灯泡,转动光线,一路遥接我的脚步,惟恐侄儿滑跌。月黑头,没有风,粗布长衫子拖拢他脚背,黑黢黢的,皱巴巴的,是那样羸弱凄苦,却又如此刚强坚韧。
本来我诗意的心田,要用鲜花来点缀,要用狂蜂浪蝶来激灵。谁料二爷这一举动,反倒让我欢蹦的心铅样沉重。听着他压抑着的低吟,看着他逐渐加剧的抖动,我心一阵颤流,不得不加快步伐,早点完事,好让二爷躺回病榻,静养沉疴。我快走如飞,明显吃力,水颠簸得更厉害了,伤肩湿地,汗流气喘。二爷苦笑:“妈哟,洪二娃耶,腰杆挺伸嘛,弯腰拱背的费力呢,扁担乘力要逢中,走慢当点,你娃娃硬是犟性,唉,唉!”等到水缸漫溢,妈妈也回来了。
夜饭后,沐浴出,我到二爷病榻坐谈了一阵,才回屋休息。灯下,捧读《毛主席一家六烈士》,泪如泉涌。来年暮春,在校接获家书,惊悉二爷病故,放声痛哭,老师闻讯来劝,越问越悲,饮泣良久。五一节回乡,摸黑扑到坟头,伤心大恸。往事历历,不绝烟缕。打三朝时,妈妈抱我拜寄二爷,赐名王显泓。从此特殊化,管二娘叫妈,依二爷子女一样称呼。儿时,二爷割牛草,隔三岔五逮回一串串油蚱蜢,柴灰里烧给我吃。七岁,偏要纠缠他带我去割草,二爷无法,只好边骂粗话边砍竹子,给我编个秀气的小背篼,带我漫山遍野去撒欢,喜儿蹦蹦上下跳,唱山歌,哼小调,爬树捉鸟架火烧。十一岁,转学爸爸身边,二爷前来治病。我在墙上写:“青年们,要记清,毛主席,喊晚婚,二十五岁才结婚,才把嫂嫂来鐾整!”鐾整,方言,弄翻、搞个够、狠狠收拾。丢掉粉笔,拉上几个好伙伴,从中和场到老龙潭,往返二十公里,一路拾取烟蒂,烟盒折来扇着玩,烟蒂剥丝曝晒,送给二爷过瘾。二爷怜惜地说:“洪二娃耶,你硬是仁义哟,唉,跑四十里路给我捡烟锅巴烧。看你娃子瘦得干豇豆儿样哦,要好生读书,要展劲干,喊声回农村挑尿桶,你娃娃腰杆把把儿大,朗个担得起哟!”
二爷临终,浑身肿亮。我去凭吊,墓草青青,回来找到妈,索要那件青土布长衫子留念,妈说交给二爷穿走了。我用一盏好白炽灯,换走那个腹部长角的再生灯泡。老师讲课,灌输彻底否定文革谕旨,我霍地站起,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一棍子打死不符合辩证法。时事政治考试,宁肯独抒己见丢分,也不拾人牙慧吃糖。寝室卧谈会,更是争得尿流,我执意固守两分法。中秋刚过,学校发给《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我眉批:“无比悲痛的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凌晨十分……”
那天星期四,十二岁的我,不知为什么没上课。下午天气阴沉,我们却很兴奋,把生产队架车拉到敲钟坳上,我施展全力俯冲下坡,加速度越来越快,冲进保管室晒坝都刹不稳,把邱三娃儿脚皮都碾裂了,架车上的伙伴们吓青了脸,我也有点紧张。隔一阵,又嘻哈打笑拉帮结伙去房檐下、树子上取鸟窝,闹得沸反盈天。突然,公社拉响了高音喇叭,咦,又有什么通知?农家子弟没有手表,也没有听过哀乐,可是凭直觉,那低沉缓慢的乐音令人心紧,孩子们都木桩一样原地呆立,闭口侧耳,当播音员悲痛的声音念到毛主席生病医治无效,不幸逝世时,全都目瞪口呆。在晒坝里选种的劳改释放犯黄老姑爷说,逝世就是死了,学童哪里肯信:“劳改犯,你造谣!”我们哭兮兮地跑到田间,生产队民兵连长魁二爷放下锄头,安慰我们:“毛主席只是暂时昏过去了,别着急。”说完挥袖揩眼泪,吞吞吐吐,不得要领。一行只好回到晒坝,哀乐再次低回,我们反复收听。姐姐说,半年前大爹在县城病故,也是放的这种哀乐,毛主席与我们永别了。越来越多的人赶拢晒坝,眼泪婆娑地收听中央广播,大孩子成群结队到区公所、到公社收看电视,一路到头青风黑脸,人尽含悲。我在想:天啦,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一九七六年九月十八日十五时,四川省资阳县丰裕区明阳人民公社敲钟生产大队上千社员齐聚大队部灵堂,那是清朝末年王家为了祭奠清初祖先修建的祠堂,正厅主祭台高明宽敞,安放着老师教我们扎的花圈,中间墨书一个巨大的奠字,挽联:“光照日月,功盖全球。”落款敲钟大队革命委员会敬挽。收听中央致悼词时,劳苦大众唏嘘饮泣,我在教室抱柱大哭,有个同学笑起来,被老师厉声喝止。
懒洋洋上街去,看见成人臂弯青纱有字,我回家找来胶纸镂空,挤满牙膏,涂印“纪念毛主席”五个字,一直戴到豌豆开花,也不肯摘下来。视丹如绿,失魂落魄。来年春暖花开,四月十五日,敲钟小学师生高举红旗,敲锣打鼓,开到三岔马路喜迎公社拖拉机送来《毛泽东选集》第五卷:“欢呼欢呼欢呼,歌唱歌唱歌唱,毛选五卷发行了,全国人民齐欢笑,毛泽东思想闪金光,光芒永远照四方,光芒永远照四方……”劲歌遏云,欢声雷动。从此,学校里、晒场上、院坝中、农田间,到处掀起学习热潮,争看毛泽东思想指路明灯,群众眼睛又亮了。
瓦窑湾生产队开会学习,二爷高中毕业的三儿子念毛选口干舌燥了,我自告奋勇接读,神采飞扬,声情并茂,会场顿时清风雅静,秩序更好。下来,干部社员都夸比三哥读得好,受听。往后,各种场合的学习集会,少不了我稚嫩的宣读声。农忙假,田间地角,干活歇息,组织同学学习,还给社员宣读,乐此不疲。不久到乡场读初中,次年转学县城,后来考升中专,在一片杂音中,筹备出版《毛泽东全集》的赤诚诺言被腰斩,三七开以后,并未阻止一些人说三道四,一度桀犬吠尧,助纣为虐。我听得厌烦,动辄与人争执,昔日好友,不欢而散;眼前新交,色勃睚眦。每到主席诞辰忌日,我都佩带像章,不顾背后嘲讽。主席九十诞辰,学校隆重纪念,歌咏比赛、演讲登台,我发言《凉热论》,痛斥阳奉阴违、两面三刀的人渣,矢志捍卫毛泽东思想。主席百年诞辰,资阳市万众集会,我发表旧作《七律·毛主席过资阳感赋》获奖:“又沐春风资水旋,雁城三十二年前。稻香曾引农家乐,麦浪频传舵手缘。最喜和衷多俊彦,未闻单干赛神仙。察今读史培邦本,爱满九州不用宣。”我为采访主席成都会议后过资阳,穷追十年。
一九九八年底,我自力更生购买宽敞居室,书房命名仰韶楼。二○○三年五迁居成都,书房依然叫做仰韶楼。
主席执政二十七年,功劳远远大于过失,一晃主席仙逝二十七年,我找到毛主席纪念网站,频频造访,流连忘返。中国韶山网设计最合民意,允许网友呼应,下次再去,惊喜自己留言引发朋友同调,思辩欲望倍增,一个月中,留言百条,密友见了,无不拍手称快,网主电邮商讨,合谋传播主席德音,反对私化、分化、腐化、西化、毒化。二十多年来,二爷那盏灯历经搬迁丢失了,各种理论思想,走马灯你方唱罢我登场,粉墨乔装,欺骗工农兵学商,惟独毛泽东思想历久弥光,是我人生永恒的灯塔。我一贯坚持毛主席思想,指导文学创作、历史研究,在省市县和国家级刊物发表文章两百篇,公开出版著作十本,连同编印《资阳文献丛书》五十四种,一共九百万字,获国家级、省市级特、二、三等奖。自考获四川师范大学文凭,聘为编辑、咨询师、川师大巴蜀文化课题研究员。经诗人流沙河推荐,近期有望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在我新居,端挂主席像,高悬韶山屏,读写累腾了,抬眼望墙上,疲劳一扫光。遥想学龄前,大病两年,漂亮的护士阿姨说一声:“小王打针不怕痛,真是毛主席的乖娃娃。”我立刻收泪绽笑,咬牙忍痛。及长,实在难提神,播放红太阳,声光音像,湘音如娘唤儿郎,倍感亲切,每每热泪盈眶,快马加鞭,岂敢浪荡?立定韶山再展翅,任尔东西南北风!
                  二○○三年十月五日锦里永丰路仰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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