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县根
四千年间,由于历代迁移,我有很多祖籍,但是最著名的祖居地,首推山东莘县。少时读宗谱,牢记了晚唐到宋初的大名府莘县,三槐初祖王祜故里。去秋有意回故里,今秋终于践行。
九月二十八日,友人送我到大连港,乘普陀岛号轮船驶离渤海,第一次坐海轮,三等舱,六个人,来到黄海,登陆烟台,马上给大连短信,盛赞不愧齐鲁大地,人物济楚,眉宇俊英,果然不同凡响,鲁菜和川味也更亲近些了。住鲁东大学一百四十元,床单清洁,睡得真香。一早买票一百五十元到济南,第一次乘豪华公共客车,有厕所,发早餐,一路观光,万顷平畴;到济南连排两次长队也无莘县车票,不得不先买聊城,谁知白等三个多小时连发四趟车仍未挤上,车来人涌,一似逃避金兵、蒙军、清军、德寇、日本鬼子般忙迫,而到阳谷、郯城、滕州的车却迟迟未能满载,滞留不发,总调度员该杀,最后同时到站的四台阳谷空车抽调一台临时跑聊城,才轮到谦谦君子上车,半路天就黑尽了,三十七元路费,住汽车站招待所单间三十元,闲置三个床位,气味不佳,勉强落枕。下午乘车难,秩序乱,道路堵,耗时长,把上午对山东的良好印象一扫而光,一肚子窝火。幸亏候车中一直读《东方渔夫》,谛听共国海客谈四洋,方不至于虚度光阴,尚可自慰。一路所见,山东男女漂亮,清雅耐看。
三十日黎明,烂客车开赴莘县,旅客八九人,雾大,路颠,几经辗转,四川省资阳敲钟柑橘协会秘书长王洪林会晤山东莘县三槐堂协会秘书长王洪林。哈哈,王洪林见王洪林,在我还是破天荒,不算语病,没有笔误,谊属同宗,真是幸会。多亏我老实,不乏先见之明,少年即已派生字、号、别名、绰号一大串,最特别的雅号乃姜姬三槐南粤·周晋鄂蜀·马克暾,那是举世无双,再无雷同。同宗比我年长,我奉献了自己编的《王氏宗谱》和几本近著,却不敢依据班辈来称呼,而以同宗二字模糊取代。找了一些人座谈,提及家门复印送来《王氏通谱》十五册,打了几个电话,都无法联系上保管者,因此不知辈分山高水低。午餐几个同宗把盏,另有山东省作协一位姓康的朋友,在厂里上班,送了他的诗集,见了名片,我朗诵自己写的《江城子》大骂其省作协副主席王兆山狗屁地震词《江城子》,他们也同仇敌忾,认为过于媚态,没有人民立场,该骂。席间谈宗族,谈文艺,我说王和康都是周朝姬姓的后代,西周有康叔,派生康姓;东周有王子晋,导源王姓。午睡一小时,骑电瓶车到三里外北郊拜谒北宋丞相王旦墓,三鞠躬致意,绕墓行,留个影。墓碑民国拉去维修河堤,说是名人碑记可以镇邪,驱逐山妖水怪,现在墓碑是共时补立,水泥刷就,未免寒碜。王旦是王祜次子,王祜宋初在开封栽下三槐,预言后代当大官,就应在王旦身上,做了宋真宗宰相。一〇八三年,文豪苏轼为此做《三槐堂铭》夸奖王家大德,槐堂从此天下知名。回县城到文管所看一八四三年秋三槐堂碑记,石质坚固,甚为完好,他们办的会刊已录文,改天细品。莘县地处鲁西,地力贫瘠,人民耐劳,英才辈出,张海迪、孔繁森都在这里工作过。
躺在旅馆,读莘县文史几大本,够回味了。其实,初来乍到,地域的亲切感无从谈起,正是因了祖籍、宗亲贯通血缘与地缘关系,才有了万古千秋斩不断的恒情,这是联结国家民族的纽带。有了它,再远也要一偿夙愿,再久也要一统家山。
二〇〇八年十二月十日雁城马巷东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