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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洪林:揩赋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发布日期:2016-09-14  来源:全球资源网  作者:王洪林
核心提示:揩,擦拭、抹光。猴子掉了尾巴,猿人也不免吃喝拉撒。吃饭喝水进口货,饮食菩萨的职司;拉屎撒尿出口货,净坛使者的兼差。这一

揩,擦拭、抹光。

猴子掉了尾巴,猿人也不免吃喝拉撒。吃饭喝水进口货,饮食菩萨的职司;拉屎撒尿出口货,净坛使者的兼差。这一进一出俩通道,都要污染表皮的不是?那就需要揩掉污秽,美化人体。

三皇五帝撇脱,食品垢腻少,容易擦拭,虽然贵为君王,就跟那贫下中农一样,饭碗一丢,顺手一抹,嘴皮就干净啦;四大美人撒娇了:嗯,玉帝哥哥,咱这山珍海味憨胀下来,樱桃小口被玷污,怎么揩嘛?她们的玩偶皱眉咧:这这这,这如何是好,来人啦,研究一番吧,朗个美化娘娘哟。波斯猫、哈巴狗来舔干净,未免有失大国体统;宫女、情郎哥来揩,美倒美了,长期下去也讨厌,无边的苦差,哪天是个尽头呢。

北齐皇帝高洋叫宰相杨愔献厕筹,就是揩屎片。草寇大王就爽利多了,圣多美和匍林洗皮。民间传说,明朝张献忠少时随爹爹到四川做生意,驴粪拉上街,豪强罚他清扫大街、水洗三遍。事完来到芳郊,突然内急憋不住了,就地一伏,草莽快意,末了忘记带擦拭物,顺手扯把草来临时解决急难问题,哦嗬嗬妈天瓜儿哪,痛死我啦!原来他哥子眼水孬,抓住藿麻了,这是一种奇痒恶痛的刺草,娇嫩的屁眼怎么禁得起哟。于是少年发誓,他日得志,定灭四川。满清地主阶级,就用这一下三滥的无稽之谈解释农民造反起因,骗了无涯过客。

贫下中农大翻身,吃喝完事,手抹嘴洁;拉了大便,竹制黄篾片儿,预先截成中指长宽,藏在泥巴墙缝、砖石墙穴,够手取用,难言之隐,一刮了之,废弃物落坑,舀粪浇地,光合作用,与大地求认同,毫无污染残留;撒了尿液,男根几摇摇,荡掉残渍。小儿肚里有蛔虫,睡熟磨牙,咯咕惊梦。大人指令:排便时口衔揩屎片,收腹缩紧肛门,可以治愈磨牙、紧固牙齿、防止脱肛。如厕后,女娲怎么操作,我是小男孩,未能猜详。大人告诫,偷看人家蹲坑,眼睛要生挑针儿的,绿豆大冒在眼皮上,血丝红肿,好痛哟。一旦感患挑针,别人看了就笑:“屙屎狗儿,生挑针儿,丧德偷看人屁眼儿。”怪羞人的。虽不曾观摩,但凭估计很可能分两类:多数劳动妇女,液尽人起,一走了之;多数贵族雌类,草纸一抹竖嘴,恢复芳香。

清朝川人俗语苏气、洋盘、江湖,就是时髦、玩派的意思,苏气全称苏州气象,误作舒气。苏气人讲派头,小时候看见穿凉鞋套袜子的人,我就瘪嘴,鄙视资产阶级作风。清朝民国年间,衰朽昏庸,老来还小,学小孩子挂个口水车车儿在下巴脖颈间,承接无休止的涎水。干净利落的人,不需要这样。共初,爸爸参加工作,回来看见他用手巾,很舒气,我就想高雅点,纠缠撒娇多回,就是不能如愿,上初中了,终于拥有手绢儿。姐姐洁白柔软的围巾,给我过冬美化,喜滋滋,乐颠颠,欢声笑语走天涯。初中毕业考试,爸爸摘下上海牌手表,叫我掌握时间,考完非法占有。

私塾学童调皮,先生吧着烟竿煽风点火,即景抛出上联,罚他接对下联,学生忽然装肚皮痛,冲进厕所一阵死挤横扫,灵感都憋弯了:“老师老师,我对起喽:烧烟摇扇,马上风云混合;屙尿打屁,胯下雷雨交加。”风骚雅玩,最忌俗字。真把俗字添韵味,惊世骇俗的,首推毛主席《念奴娇·鸟儿问答》:“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一声断喝,义正词严,吓破了修正主义土豆烧牛肉的贼胆,目空万古,大气谁及!乃有鼠目匹夫,泥古蠡测,诬为诗瘢。

人民公社解散前,农家大人忙,小儿郎摆了八卦阵,唤:“狗啰啰啰啰,舔光呵呵呵。”根本没有任何物质消耗,娃干净了,狗吃饱了。那时,我们已经迁居城市,改用手纸,初无讲究,只要不是太硬太脏的纸张,百无禁忌;市场经济膜拜后,城市时兴买专用卫生纸,高档照顾横嘴,中低档敷衍竖嘴、后门,先还是女士优先,男子讨贱,腰包越发鼓胀后,男娃儿也装疯迷窍,高雅起来,吃喝拉撒一收兵,立马出动卫生巾。跨世纪前夜,我的素雅手绢新崭崭提前退休,饭后一个果、神仙不如我,果皮一擦嘴唇,好个纯天然无污染免费卫生巾,心疼财富。不堪老婆辱骂,当客面也充高雅,使用纸巾,撕半留半,一纸多用。贫下中农怎么改革,这是隐私小事,未曾打听,不得而知。总之我晓得,世纪末回乡探亲,猪圈厕所旁,早已没有揩屎片,揉了一堆粗糙无比的草纸在墙缝备用。

世纪末,全民皆商。一九九三年,我的第一本书出版,建军节下乡推销,来到爸爸高中同学陈叔叔所在紫微小学,他到镇上批阅试卷,只有张副校长在。我找他兜售,他捏了捏书页,很不耐烦:“唉,揩屁股呢又硬很球了。”扭头和几个教师一起侍候他们集资万元,合喂的一只海狸鼠,乌拉,小崽子尾巴见天啰,副校长眉开眼笑,百般呵护,擦拭血淋淋的产门,只差没有舔阴了。满屋兽毛,高级卫生巾撒了一地。

世纪末,道德沉沦,举国无耻。我们那市人大主任、政协主席,有男有女结队突击检查歌舞厅、夜总会,那个大嗓门乐天派女主任推门一吼:“哟,这么节约呀,黑灯瞎火的。”随从摸墙按钮,噔儿一声,满屋雪亮。哇噻,川军今夜好棒哦,脱得光胯胯光胴胴儿,颠倒衣裳,不辨雌雄,猛搞器官活塞运动,母猫叫春般揪心撕肺,一地人毛,交混高级卫生巾,真是麻哥儿玩洋格,显然改革先肥者,已非贫下中农境界,嘿嘿。

肉身这样揩,灵魂怎么掰,我仿佛听见农妇唤猪声:“咕哩咕哩咕哩哩哩,好吃懒做坏东西。”要知道,猪拱猪,擦皮肤。猪圈一分为二,高一块石板的,叫做睏台,就是寝宫;低处叫漏板,就是厕所。主人教招得好,群猪功能分明,爱护起居环境,不会乱套。猪是无须擦拭的,死了才洗澡,一了百了,可是它的灵魂,不打磨也比乱世里好些衣冠禽兽干净,我敢信。盛世的物欲,乱世的修为,何不向猪狗学习学习,研究研究呢,难言之隐,一揩了之?

二〇〇五年十月八日成都永丰路仰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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