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件再累也容易上瘾的事,但再着急也得等到三九天。那时河里不少地方都冻绝底了,鱼都被迫迁移到水深的地方过冬。这时节我便随父亲拉着爬犁,带上冰穿、铁锹、搅罗网,领着狗,去村外的乌云河穿鱼,这是父亲每年年前都必须干的一件事情。
河里的鱼虽多,但穿冰捞鱼不仅辛苦,并且还需要有丰富的经验。河面的冰层冻至厚达一米多时,河道较浅处由于冰冻至河底,导致水流不畅,河水就从岸边的石缝里、柳树根儿下缓缓溢出,形成一大片一大片清亮亮的沿凌水。地下水温高于外面,水淌出来遇到冷空气,便形成雾气,那浓重的雾气升腾起来挂在岸边树木的枝条上,便成了美丽的雾淞。沿凌水则一层层洇过河面的雪,寒流一掠,增加了冰的厚度,也给穿鱼增加了难度。
一大早,父亲领着我顺河道往下走了几里地,选准一个河湾,河湾是河的急拐弯处,大多水深流缓,这里是各种鱼越冬的理想之地。它们大大小小,挤挤挨挨集结在这个水流冲出的锅底坑里,在寂静的水下等待冰雪消融。这里水下的状况,是父亲夏天钓鱼时就早已探明的。因而,他总是显得胸有成竹。
父亲左瞅右看了很久,最后终于确定一个他认为是鱼窝子的位置,用冰穿的钢尖在冰面上划出一个长三四米宽、一米多像马槽状的印记,然后甩掉厚厚的羊皮袄,用强有力的双手握紧冰穿上的木柄,在这个框内一层层地向下穿冰,我则用铁锹不断地在后面向槽外清理冰块。大约干了两三个多小时的活,这个大冰槽就接近水面了,此时需格外小心,防止漏水。这是一场靠运气的赌博,我兴奋的同时又有些担心。父亲则不慌不忙,用洋镐向下一顿猛砸,河水咕嘟咕嘟地冒了上来,冰槽的水满后,水便不再冒了,父亲用搅罗网捞净漂浮的碎冰。这时,我隐约地看到水下黑压压游动的鱼了。
父亲将搅罗网探入河底,左一网右一网地捞起来,水下的鱼儿被一网网打捞上来。细鳞、柳根儿、白漂子、山鲤子、等鱼夹杂着又肥又大的林蛙,被一网网地甩扣在冰面上。出水的鱼翻滚蹦跳了一会儿,便冻僵了,这时可以往麻袋里装。有时一个河湾要穿两个冰槽,多时能捞一、二百斤鱼。还有抱成大团的虾蛄,回家煮熟喂狗和猪,狗吃完虾蛄拉出的是鲜红的粪便,在园子里的雪地上这一堆那一堆的特别醒目。
捞的鱼,除了给亲戚和左邻右舍送一些外,自家的饭桌上几乎顿顿有鱼,炖的、煎的、炸的、换着样吃,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餐餐有鱼显得尤为富足。那时发生在漫长冬天里的故事很多,想起当年和父亲穿冰捞鱼的情景,心内就泛起一股别样的温暖。